“要我送送你吗？”
今天是全国高等学校统一招生考试，福利院所有的孩子都过来了，当然不都是过来参加考试的，很多只是过来送送来参加考试的人了。
吴离其实挺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又不是要生离死别了，搞得那么严肃干嘛？所以便匆匆带着柳依依进了考点。
只是有点不巧的是，他们两人虽然是在一个考点，但是考场却差得挺远的，走到这也就该分开了。
柳依依轻轻摇了摇头，“不用啦哥哥，就在这里分开吧，可不要因为送我耽误你自己的考试哦。再说了，我……我也已经长大了哦，嗯，就送到这里吧。”
“依依，其实时间还早，我……”
“哥哥！……好好加油。”
吴离愣了一下，他觉得眼前的柳依依有些不一样，或者说……这几天的柳依依都有点不一样，是因为什么？
吴离不知道。
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你也是，一起加油！”
“嗯！”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刚有点奇怪，柳依依冲吴离轻轻笑了一下，“那……再见？”
“等会考完了我来接你。”
“好呀，我等着哥哥。”
说完，柳依依摇着轮椅离开了，吴离站在原地，看着她的人影渐渐淹没于人群后才低着头，朝自己的考场走去。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很快吴离就没心思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高考的铃声响起了。
……
三天后。
高考结束了。
因为之前特意和院里的叔叔阿姨说过，所以就没人来接他们。
说是今天晚上会给他们这届孩子来个小聚餐。
吴离很期待这个聚餐。
不是因为分别，而是为了纪念。
只是在聚餐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
“依依，久等了。”
考完最后一门后，吴离就立刻离开考场，对于考试结果他不怎么关心，一来呢关心也没什么用，二来他也没时间关心。
他可得抓紧时间去接柳依依了，说好了要去接她的，可不能让她等得太久了。
她一个人，人流量又那么大，会很不方便。
吴离到柳依依考场时，那边的人几乎已经走完了，只剩柳依依一个人抱着她的小包，孤零零地坐在墙角，在等一个人接她。
她等到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柳依依嘴角上扬，笑着抬起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着吴离过来的方向。
“你来了。”
她轻轻地开口说道，自然地朝吴离伸出手，吴离会意，熟练地将背上的背包交给了柳依依。
“我来了。”
吴离回应着，自然地走到柳依依背后，握住她的轮椅柄，“要去哪里？”
“可以在这个学校里转转吗？等会我们再回院里。”
“好。”
吴离推着柳依依，漫步在这个于他们而言相当陌生又无时无刻不在向往的学校。
这里很大，风景也很漂亮，最重要的是……这里代表了“正常人”。
如果可以，他们当然更希望自己和普通孩子一样，有一个正常的家，过着正常的生活。
这或许是每一个孤儿的愿望吧。
“哥哥。”
“嗯？”
“你看，这里还有一个湖。”
“看到了，说不定湖里还养着几只黑天鹅？”
“想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
……
两人在这个学校游玩了许久，直到太阳渐渐西沉，夕阳在天空中涂上五彩斑斓的画卷，他们才意识到。
该回去了。
“哥哥，我们回去吧。”
“嗯，我们回家。”
“哥哥，还记得……那件事吗？”
吴离心猛地一跳，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当然记得，你说的事，我都记得的。”
“谢谢……”柳依依笑了笑，吴离看得出来，这笑是发自内心的，“那我们走吧。”
吴离默默点头，推着柳依依尽量快地离开这所校园，现在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他们还得去赶公交回福利院呢。
他们来的不算晚，公交赶上了，小县城公交上的乘客不算很多，他们挨着坐下，吴离望着窗外的云彩，柳依依则低头无意识地摆弄自己的手。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做准备。
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公交兜兜转转在距福利院不远的站点停下，吴离推着柳依依小心翼翼地下了车，这里距他们约定的地方还有点距离，已经沉默了一路的吴离不愿再继续沉默下去了，他开始拼命在脑子里寻找可以和柳依依聊的话题。
可恶……平时明明和依依挺聊得来的，怎么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呢？
死脑快想啊！
“嗯？哥哥？”
到最后还是柳依依先一步开口了，似乎是察觉出吴离的异样。
“在想什么？怎么慌慌张张的？”
“啊……哈哈，”吴离被这突然一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大脑高速运转之下问出了个特别愚蠢的问题，“就是……依依感觉考得怎么样？”
这话一说出口吴离就后悔了，他现在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问什么不好偏偏问这个，才刚刚考完，正是放松的时候，问这个不是纯添堵吗！
我真该死啊！
听到吴离这个问题，柳依依先是一愣，接着眼睛一转又情不自禁噗呲一笑。
她猜到了她这位哥哥的心思。
原来是感觉太紧张了呀。
怎么那么傻啊，哥哥还不了解我吗？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永远都会是哥哥的妹妹。
于是柳依依捂着嘴笑着说道：“还好啊，题目都挺简单的，还要谢谢哥哥的考前辅导哦，帮我拿了不少分呢。”
这么看起来吴离刚刚那话倒也没问错，至少气氛算是活跃了起来。
“是……是吗？那很好啊。”吴离摸着脑袋，支支吾吾地说道。
“嘻嘻……”柳依依觉得现在这样的吴离还挺好玩的，“那哥哥呢？哥哥觉得怎么样？”
“我？和你差不多吧。”
“哦～那就是很好的意思喽？”
“也没那么夸张啦，一般，一般。”
“哥哥，过度谦虚可就不好了哦。”
“呃……依依，不说这个了，就说……暑假打算去哪？”
“嗯？这个啊……等会再告诉你！我先问问你，哥哥打算暑假怎么过？”
“我吗……没打算呢。可能会留在院里帮叔叔阿姨照顾孩子吧，也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该回报他们啦。”
“嗯，很像哥哥的回答呢。”
“依依你看，”走着走着，吴离忽然举手指着远方的一块草地，“还记得那里吗？”
柳依依也看了过去，眼底里露出一抹回忆之色，“当然啊，记得小时候老是和哥哥躺在上边玩，现在想想时间过得还挺快？”
“无论过得多快你都是我的妹妹。”
“……嗯，我知道，哥哥，你看，我们好像到了呢。”
“嗯？”吴离下意识停下动作，抬起头一眼就瞧见了那棵老槐树，老槐树下，那只秋千上落着些枯黄的树叶，“是啊，到了，依依……”
“哥哥，”柳依依出声打断，“可以把我抱到秋千上吗？我想再坐一次，就像小时候那样。”
吴离当然不会拒绝，点头同意，“嗯，就像小时候那样。”
说完，吴离将柳依依推到那只秋千旁，将上边的树叶扫落后走到柳依依身前，朝她张开怀抱，像此前无数次那样，将她抱到了这只秋千上。
这只……专门为她打造的秋千。
做完这一切后，吴离又来到柳依依身后，此时夕阳正好，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方拂过一阵微风，吹起少年少女已经不再幼稚的发丝。
一如当年，但……又有不同。
“握紧绳索哦，我推你。”吴离低声提醒。
“嗯，我准备好了。”
吴离开始轻轻推动秋千，这只秋千已经有很多年了，摇晃起来总是“咯吱咯吱”地响，但好在坐在秋千上的人没变，推着秋千的人也没变。
多年以前，男孩推起女孩，秋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曲线，女孩的笑声在槐树底下激扬、回荡，最后传到今天，落在已经成年的少年少女耳边。
这一路走来，他们真的经历了很多呢。
究竟是要怎样的结局才能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这个问题的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了。
再一次，秋千向上飞扬，只是这一次，已经长大的女孩没再发出如孩童时纯粹的笑声，她只是默默回忆着，回忆着关于他的点点滴滴。
“我相信你呀。”
“我来保护你。”
“这个我会，我来帮你。”
“记住了，等会去了我就去看看，保证马上就给我们的依依同学弄出个一模一样，不，更好的怎么样？”
“依依，喜欢吗？”
……
一声声的关心与呵护最后归于同一句话。
“以后，就让我来当你的哥哥吧。”
柳依依情不自禁地笑了。
哥哥……
你知不知道，你对我那么好，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呀……
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是女生对男生的那种……
你知道吗？
在我第一次知道我喜欢你后有多么不可置信，又有多害怕。
怕你知道了疏远我，怕你抛弃我，怕你嫌我恶心。
但是，哥哥，真的对不起。依依控制不住自己，那时候总是在课上看着你发呆，写作业总是忍不住想起你、写下你的名字。
你知道吗？我给你写了很多封情书哦，只是都没给你看过，因为哥哥最熟悉我的笔迹了，会被认出来的。
那时候每天晚上都做着关于你的梦，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和你见面，每天最快乐的时间就是和你游戏。
依依真的很庆幸当初答应了哥哥让你帮我推轮椅，这样每天都能看到哥哥，每天都能和哥哥亲近，真好……
哥哥……
吴离，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但是……我也知道啦，哥哥不喜欢我……
本来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表白的，就算哥哥不答应也算是为我这么多年的暗恋打个句话不是。
本来好思考了好久好久今天该怎么说，该怎么做，哪怕有一丝可能，我也想让哥哥答应我啊。
要表现地傲娇一点，记得哥哥最喜欢这种性格了。
要穿蓝紫色或者粉色的衣服，记得哥哥很喜欢这种颜色。
要和哥哥聊聊小时候我们之间发生的事，这样或许哥哥念旧，不会那么干脆地拒绝。
但是……
今天见到你，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也许……
没必要了。
柳依依忽然释然地笑了，她一只手轻轻发力，再又一次吴离想推动秋千时抓住了他的手。
吴离有些意外，心跳猛然加速，他当然知道今天柳依依叫他来这里想做什么，他很害怕，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看着吴离慌张的样子，柳依依心中一笑，哥哥，你看起来很紧张呢。
真可爱。
就是不知道以后有哪个女孩能这么幸运嫁给你了……
“哥哥。”
“……嗯？”
柳依依轻笑一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捏了捏吴离的脸，吴离没有躲开，任由柳依依玩弄。
柳依依笑得更开心了。
嗯……已经完全决定了，不表白啦！
就把这份喜欢温柔地收进心底吧。
我和哥哥，永远会是最好的兄妹。
“依依？”见柳依依不说话，吴离忍不住开口询问。
“嗯？哦，哥哥，我是想问，你有喜欢的人了，对吧？”
“嗯，依依，你知道的，我对你……啊？”
看着吴离目瞪口呆的样子，柳依依笑出了声。
“我是说，哥哥有喜欢的人了，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