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李瑞的“交通大脑”构想，城市交通的神经中枢
全世界最昂贵的植物人。
这九个字，像九根冰冷的钢针，一瞬间刺穿了李瑞所有的自豪和亢奋。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熬了多少个通宵，毙掉了多少个供应商的方案，才拼凑出这套他自认为堪称完美的硬件架构。那块即将吊装的巨大屏幕，在他眼中是未来指挥大厅跳动的心脏；那些即将进场的服务器，是他为“交通大脑”准备的强大躯壳。
可现在，这个穿着人字拖，头发乱得像鸟窝的家伙，却告诉他，他呕心沥血准备打造的，只是一个不会动、没有感觉的植物人。
侮辱，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你……你说什么？”李瑞的声音有些发干，他死死盯着齐猿，如果眼神能杀人，对方身上恐怕已经多了几个窟窿。
苏晓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她的目光也落在了齐猿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她知道李瑞在这套方案上花了多少心血，也知道李瑞的专业能力有多强。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要么是狂妄无知，要么，就是真的看出了什么致命的问题。
林舟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他招来的“疯子”，终于开始展露他的“疯”。
齐猿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李瑞语气里的怒火，他挠了挠头，表情很认真，就像一个学生在指出老师板书上的一个错别字。
“我说你的方案，会造出一个植物人啊。”他重复了一遍，然后指了指四周空旷的厂房，“你这里，像不像一个巨大的、空空如也的头盖骨？”
他见李瑞不说话，又指了指图纸上规划的服务器机房区域：“那里，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大脑，算力惊人，对吧？它可以一秒钟计算出圆周率小数点后一万亿位，可以推演核爆，甚至可以模拟宇宙大爆炸。”
“但是，”齐猿话锋一转，伸出自己的手掌，在李瑞面前晃了晃，“你用针扎一下我的手，我能立刻感觉到疼，并且缩回来。你那个‘大脑’能吗？”
李瑞的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
“它不能。”齐猿自己回答了，“因为它没有皮肤，没有神经末梢。你把全市的摄像头都接进去，它能‘看’到堵车。但它不知道一辆车从甲地到乙地，司机为什么选择这条路而不是另一条；它不知道一个路口，行人在红灯还剩几秒的时候最容易闯红灯；它不知道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会让哪个路段的通行效率下降百分之三十。”
“你给它的，是结果，是冷冰冰的视频流和卡口数据。它只是一个被动的信息接收者和处理器。它很强大，但它是死的。”齐猿下了结论，“一个只有眼睛和大脑，却没有遍布全身的神经系统的生物，不是植物人是什么？”
李瑞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齐猿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方案中最核心，也最让他引以为傲的部分，然后告诉他，这里面是空的。
他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只是他把这些归结为“软件”和“算法”的范畴，认为只要硬件足够强大，后续都可以解决。
可齐猿的“神经系统”这个比喻，让他瞬间惊醒。
他设计的，确实只是一个超级计算中心，而不是一个能够感知城市脉搏的生命体。
愤怒和羞辱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醒后的悚然。他看着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年轻人，第一次感觉到了对方那份“招聘启事”里所说的，“能听懂二进制代码在深夜发出的牢骚”是什么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李瑞的声音不再紧绷，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探寻。
看到李瑞态度的转变，齐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份不通人情世故的执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同类的兴奋。
“我的意思，不是你的大脑没用，而是你得给它配上一套完整的神经系统！”齐猿的双眼开始放光，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废弃的木板，用一颗小石子就在满是灰尘的板面上画了起来。
“你看，这里是我们的‘大脑’，也就是你的超算中心。”他在木板中央画了一个圈。
“然后，我们需要无数的神经末梢。”他从那个圈向四周画出无数放射状的线条，“这些‘神经末梢’是什么？不是只有摄像头！”
“是安装在每一个主要路口、每一根路灯杆上的毫米波雷达和激光雷达，它们可以无视光线和天气，精准感知每一个交通参与者的实时速度、位置和轨迹！是埋设在路面下的地磁感应线圈，它们能感知车流的压力和密度！是每一辆公交车、出租车、网约车上安装的GpS定位和数据上传模块，它们是流淌在城市血管里的‘红细胞’，实时回报着路网的健康状况！”
李瑞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那块木板，齐猿画下的每一根线条，都仿佛敲在他的心上。
这些东西，他都想过，但在他的计划里，那是在“大脑”建成后的第二步，甚至第三步。
“不，这不是第二步。”齐ar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用石子重重地点了点那些线条，“这些‘神经’，和‘大脑’，必须是同步设计、同步建设的！因为‘大脑’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必须学会如何处理这些‘神经’传来的信号。你不能等一个孩子长到十八岁，再给他安上触觉和痛觉，那他永远学不会躲避危险！”
李瑞彻底被说服了。他感觉自己脑中一扇尘封的大门被轰然撞开，无数原本模糊的想法，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无比。
他深吸一口气，从齐猿手里拿过那块木板和石子。
“你说得对，神经系统必须同步建设。”李瑞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但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会‘感觉’的系统，更是一个会‘思考’和‘进化’的生命体。这，才是我对‘交通大脑’的真正构想！”
他没有擦掉齐猿的画，而是在那个代表“大脑”的圈里，画了一个更复杂的结构。
“这个‘大脑’，不是单一核心的。它有‘脑干’，负责最基础的生命体征维持，也就是保证整个系统的稳定运行。它有‘小脑’，就像你邮件里说的，负责运动协调，也就是根据实时数据，毫秒级地优化全城的信号灯配时，实现‘绿波通行’。”
齐猿的眼睛亮得惊人，他凑得更近了。
“最关键的，是这里，”李瑞用石子重重地点在“大脑”的最核心区域，“是‘大脑皮层’。它负责学习、记忆和决策！它会把‘神经系统’每天采集到的数以万亿计的数据，全部储存起来，进行深度学习。它会记住去年今天，一场暴雨让城西高架堵了三个小时；它会分析出每个月最后一个周五的晚高峰，出城方向的车流量会暴增百分之五十；它甚至能通过学习，预测到两个小时后，一场演唱会结束时，体育馆周边的交通压力会达到顶峰，并提前制定出疏散预案！”
“它不是被动地响应，它是主动地预测！它不是简单地执行指令，它是在自我进化！每天的交通数据，都是在喂养它，让它变得越来越聪明，越来越懂这座城市。久而久之，它会成为这座城市独一无二的灵魂，一个真正活着的、拥有自我意识的‘交通大脑’！”
李瑞一口气说完，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这是他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野望，是他对这个项目的终极蓝图。他本以为要过很久才能逐步实现，但齐猿的出现，像一个催化剂，让他把这一切都提前释放了出来。
厂房里一片寂静。
齐猿呆呆地看着木板上那个复杂的结构，嘴巴微微张开，连呼吸都忘了。
他本以为自己提出的“神经系统”已经够酷了，没想到，对方的心里，装着一个更加宏大、更加疯狂的世界。
“大脑皮层……自我进化……城市灵魂……”他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狂热，“你……你这是要创造一个‘神’啊！”
“我只是想让这座城市，不再有堵车。”李瑞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噗通”一声。
是齐猿，他把背上的双肩包扔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两眼放光地看着李瑞。
“我加入。”他言简意赅。
“我没说要你加入。”李瑞故意板着脸。
“不，你要。”齐猿指了指那块木板，“你的‘大脑皮层’，需要一个能为它构建神经网络架构的人。你的‘小脑’，需要一个能为它编写运动协调算法的人。你的‘脑干’，需要一个能保证它永不宕机的人。而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说完，他从扔在地上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磨得发亮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直接盘腿放在地上，十指如飞地敲击起来。
“干什么？”李瑞愣住了。
“干活啊。”齐猿头也不抬，“你那套硬件方案，得全部推倒重来。你那是给‘植物人’准备的病床，我要给我们的‘神’，建一座神殿。”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的“疯子”，李瑞哭笑不得，但心中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林舟一直站在不远处，将两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他脸上的表情始终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有一丝笑意。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化学反应。
一个稳重求实的架构师，一个天马行空的思想家，当他们碰撞在一起，迸发出的能量，足以照亮整个项目的前路。
就在李瑞和齐猿已经开始激烈地讨论第一行代码该怎么写时，林舟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齐猿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后盖。
“神殿可以慢慢建。”
两人同时抬起头，看向林舟。
“不过在建神殿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林舟的目光落在齐猿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我们的‘神’，在诞生之初，是一片空白的。你要如何教会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去理解一个拥有千万人口的复杂城市？”
“换句话说，”林舟看着两人，缓缓问道，“你们的第一批‘养料’，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