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苏晓的“知识产权保护”，确保我方利益不受侵犯
“我们不去了。”
林舟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李瑞和马叔的心里激起千层浪。
机场VIp通道门口，人声鼎沸，闪光灯亮如白昼。一群记者正伸长了脖子，试图越过警戒线，将话筒递到刚走出来的德国专家团面前。而本该作为主角登场的欢迎团队，核心四人组，却在领头人的一句话后，准备集体“临阵脱逃”。
“老大，你没开玩笑吧？”李瑞的音量压得极低，但语调里的惊愕藏不住，“我们不去？那让谁去接？外事办的人虽然也在，但我们才是主家啊！这不合规矩，更不合礼数！”
马叔也急了，他看了一眼手表，指针正一分一秒地走向九点四十，江钢那边的发布会随时会开始。“小林，我知道江钢那边是毒计，可我们要是连面都不露，不光德国人那边没法交代，传出去更会说我们心虚，被江钢吓得不敢露面了！”
林舟没有回头，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个被记者和官员簇拥着，脸上带着明显错愕和一丝不悦的德国老人——汉斯·舒马赫教授身上。
“规矩，是用来打破的。礼数，要看对谁用。”林舟的声音依旧平静，“江钢想让我们手忙脚乱，德国人想让我们热情似火。我们偏不。我们既不乱，也不热。”
他转过身，对苏晓说：“给外事办的刘畅主任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临时接到省委紧急会议通知，无法亲自到场。请他代表省政府，以最高规格、最周到的礼仪，将专家团接到省委第一招待所。记住，是‘最高规格’的礼仪，和‘最周到’的服务，但不要回答任何关于‘零碳城市’计划的具体问题，只说我开完会后会亲自拜访。”
苏晓立刻明白了林舟的意图。
这是一个精妙的“冷处理”。
在对方以为你会热情似火地扑上去时，你却突然抽身，只留下一个彬彬有礼但无法提供任何实质信息的“接待员”。这会瞬间打破德国人心中“我们是救世主，对方急不可耐”的预设。他们会错愕，会疑惑，会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我们的到来不够重要？还是对方内部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问题？
这种不确定性，会让他们从高高在上的“赐予者”，变成一个急于探知信息的“局中人”。心态的转变，就在这一收一放之间。
“我马上去办。”苏晓点头，迅速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那……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李瑞还是有些跟不上林舟的节奏。
林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李瑞和马叔：“江钢的发布会，不用理会。一群演员对着空气开炮，只会沦为独角戏。我们去一个更重要的地方，为真正的谈判，准备最锋利的武器。”
半小时后。
省委一号办公楼，一间从未对外开放的保密会议室。
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厚重的隔音墙壁将外界的一切喧嚣彻底隔绝。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中央，一个高清投影仪正亮着，屏幕上是四宫格的视频画面，画面里的四位，是国内最顶尖的知识产权与国际商法领域的律师，每一位都在各自的领域战功赫赫。
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却眼神锐利的老者。他叫方振，是国内最早一批处理跨国技术引进纠纷的法学泰斗。
林舟、李瑞、马叔、苏晓四人坐在会议桌的一侧。马叔要了一杯热茶，捧在手里，仔细听着。李瑞则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是他修改过后的ppt，随时准备提供技术细节。
林舟没有多言，只是对着屏幕点了点头：“方老，各位律师，情况就是这样。我们手里有一份来自德国的‘技术赠礼’，但这份礼物的包装盒上，布满了看不见的倒刺。今天请各位来，就是想请大家帮我们设计一副手套，一副既能毫发无伤地拿起这份礼物，又能让送礼的人心甘情愿地把倒刺一根根拔掉的手套。”
这个比喻让屏幕那头的方振老先生笑了起来。
“林主任的比喻很生动。”方振扶了扶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这种‘礼物’，我们处理过不少。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生产线引进，到九十年代的合资浪潮，再到新世纪的软件授权，包装越来越精美，里面的陷阱也越来越隐蔽。”
他看向苏晓：“苏主任，你那边准备的资料，很详尽。现在，我们来做一次沙盘推演，把我们当成德国人，看看他们会从哪些地方下手。”
苏.晓点了点头，她面前的桌上，摊开着十几份文件，每一份都用不同颜色的标签做了记号。
“方老，根据我们的分析，对方最可能设置陷阱的，是三个核心领域：专利授权、技术标准和合资条款。”苏晓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她拿起一份文件。
“第一，专利授权。他们带来的技术，必然是一个庞大的‘专利包’。他们会慷慨地展示那些非核心的、甚至已经快要过时的专利，营造出一种技术共享的假象。但在最关键的环节，比如新材料配方、核心算法、关键工艺上，他们会用‘黑箱’条款一笔带过。合同上只会写‘提供全套技术支持’，但不会定义什么是‘全套’。一旦我们签署，未来我们想进行任何的二次开发或技术迭代，都会被他们以侵犯核心专利为由，告上国际法庭。”
屏幕上，一位年轻些的律师立刻补充道：“苏主任说得对。我们必须在合同里，用附件的形式，穷举式地列出我们需要对方转让的所有专利清单，清单要具体到每一个专利号。并且，要明确授权方式是‘永久性、不可撤销、可在指定范围内进行商业开发的完全授权’，而不是模糊的‘使用授权’。”
李瑞这时插话：“我补充一点技术细节。比如他们的智能电网调度系统，核心是‘预测性负载均衡算法’。他们很可能会把算法本身封装在硬件里，只给我们一个操作界面。我们必须要求，算法的源代码要对我们开放，并且提供完整的技术文档和人员培训。否则，我们只是买了个高级计算器，怎么算还是他们说了算。”
方振赞许地点了点头，示意苏晓继续。
“第二，技术标准。”苏晓拿起第二份文件，“这是比专利更隐蔽的陷阱。他们会力推将他们的技术标准，比如VdE认证（德国电气工程师协会认证），作为我们‘零碳城市’的建设标准。一旦我们接受，就意味着未来我们所有的相关设备采购、工程建设，都必须符合他们的标准。这等于把我们整个省，甚至未来可能推广到全国的市场，都拱手相让。所有不符合他们标准的企业，连投标的资格都没有。”
马叔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这不是‘请神入殿’，这是‘请了个祖宗’回来供着啊！以后我们自己厂子生产的东西，想用在自己家地盘上，还得先给他上供，拿到许可？”
“马叔的比喻很到位。”林舟笑了笑，“所以，我们不能要他们的标准。”
苏晓接话道：“是的。所以我们才要提出‘共建标准’。方老，在法律上，如何构建一个对我们有利的‘共同标准制定框架’？我们要确保，这个新标准的主导权在我们手里。”
方振沉吟片刻，说道：“这需要成立一个‘标准委员会’。委员会的席位设置、投票权分配、以及最终标准的发布和解释权，就是我们斗争的焦点。我们可以在协议里明确，委员会主席必须由中方担任，在关键议题上，中方拥有一票否决权。同时，新标准的知识产权，必须明确为‘双方共有’，但在中国境内的商业应用，中方企业享有优先权和费用减免。”
“这他们能同意吗？”另一位律师提出了疑问。
林舟回答了他：“他们会的。因为我们给他们的，是进入全世界最大市场的‘门票’。这张门票，我们也可以发给美国人，或者日本人。”
一句话，让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场谈判的底气，来自于林舟对国际竞争格局的精准洞察。
“第三，合资条款。”苏晓翻开最后一份文件，脸色更加凝重，“这是最后的，也是最常见的陷阱。他们会提议成立合资公司，共同开发市场。听起来是‘合作共赢’。但他们会在公司章程、股权分配、管理层任命上做文章。比如，他们占股49%，我们51%，看起来我们控股。但他们会要求，公司的重大决策，必须获得超过三分之二，甚至四分之三的董事同意。只要他们联合一两个小股东，就能轻松否决我们的任何决议。技术、采购、财务，他们会派自己的人牢牢把控。最后，我们的合资公司，会变成他们的一个组装厂和提款机，利润被他们通过各种‘技术服务费’、‘品牌授权费’转移走，留给我们的，只有一个空壳子和一堆需要我们处理的劳资问题。”
这番话让马叔听得后背发凉，他没想到，一份看似简单的商业合同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多吃人不吐骨头的勾当。
“所以，”苏晓总结道，“我们的反制措施，也必须围绕这三点展开。我根据各位律师的意见，草拟了一份《关于建立中德绿色能源技术标准合作的谅（moU）》的框架。这份框架，将是我们明天递给德国人的第一份正式文件。”
她将一份文件通过加密系统传给了屏幕对面的律师团队。
方振下载后，仔细地看了起来。他看得极慢，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整个会议室，只剩下他翻动文件的沙沙声。
良久，他抬起头，看向林舟和苏晓，眼神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
“这份moU，不是手套。”方振缓缓说道，“这是一张网。一张用法律条文织成的，无比精密的网。它表面上画满了一个个巨大的‘机遇’，让猎物看到就想奋不顾身地扑进来。但每一个‘机遇’的背后，都连着一条收紧的绳索。只要他们进来，是前进还是后退，是吃肉还是割肉，就全由不得他们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林主任，你们这个团队，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就在这时，林舟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急促地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外事办的刘畅主任。
林舟接起电话，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刘畅压抑着焦急的、气喘吁吁的声音：“林……林主任！出状况了！”
“说。”林舟的语气依旧平稳。
“德国专家团……他们……他们拒绝上我们安排的考斯特！他们就在VIp停车场，不走了！舒马赫教授的翻译刚刚过来传话，说……说他们想在去招待所之前，先听一听今天上午十点，江东钢铁集团的新闻发布会。还说，如果您不能亲自来解释‘零碳城市’计划，他们想先听听‘反对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