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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萧夜澜的反应,意味深长的笑

剑尖在离青锋咽喉三寸处凝住,纹丝不动。晚风吹过,拂动了青锋额前的一缕发丝,他却连眼皮都未曾动一下,仿佛那淬着寒芒的利器不存在一般。

柳惊鸿手腕一转,长剑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悄无声息地归入鞘中。她没有问王爷找她何事,因为答案不言自明。

“带路。”她只说了两个字,将剑随手递给迎上来的绿萼。

从偏院到主院书房的路不长,但今夜走来,却感觉格外漫长。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远山吞没,天色由瑰丽的霞紫转为深沉的墨蓝,灯笼的光晕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往日里,这个时辰的王府总有些许人声,或是巡夜护卫的脚步,或是晚归仆妇的低语。但今天,一路上静得可怕。偶有提着灯笼的下人远远看见柳惊鸿的身影,便如同见了鬼魅,立刻躬身缩到路边,垂下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直到她走远了,才敢直起身子,飞也似地逃开。

杀鸡儆猴的“猴”,显然被吓得不轻。

青锋走在前面,步履沉稳,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他宽阔的背影在灯笼的微光下,像一座沉默的山。柳惊鸿能从这沉默中,读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这不是即将问罪的肃杀,也不是嘉奖前的轻松,而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的平静。

她心中早已将各种应对的言辞过了一遍。萧夜澜会如何发问?是开门见山地质问福伯的下落,还是旁敲侧击地试探她的目的?

无论他出什么招,她都准备好了。她不仅要接招,还要借此机会,反过来再探一探这个男人的底。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明亮的烛光。青锋在门口停下,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如同一尊石雕,守在了门外。

柳惊鸿推门而入。

一股浓郁的墨香混合着淡淡的药草味扑面而来。这味道她已经很熟悉,几乎成了萧夜澜的专属气息。

书房内,烛火通明。萧夜澜并未坐在书案后,而是操控着轮椅,停在一面墙壁前。那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南国疆域图,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

他听到开门声,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某个点轻轻敲了敲。

“你觉得,从京城到北境的雁门关,快马加鞭,需要几天?”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问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柳惊鸿的目光扫过那幅地图,心中念头飞转。他不问福伯,不问府内清算,却开口问起了边关路程。这是何意?

“若是不计马力损耗,日夜兼程,七日可达。”她平静地回答,这是特工的基本常识。

“七日……”萧夜澜重复了一遍,指尖从雁门关的位置,缓缓滑向了东宫太子所在的京城舆图中心,“一封加急的信,从这里送到那里,再从那里传回消息,一来一回,就是半个月。”

他终于转过身,轮椅无声地滑过地面,面向柳惊鸿。烛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深深的浅浅的阴影,让他那张本就俊美得有些不真实的脸,更添了几分难言的神秘。

他的目光,落在柳惊鸿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刚被擦去尘土的古物,带着审视,带着探究,却唯独没有怒气。

“府里这几日,清静了不少。”他终于将话题拉了回来,却依旧轻描淡写,“听下人说,王妃把府里的账目,都重新规整了一遍?”

“账目有些乱,看着心烦。”柳惊鸿迎上他的视线,语气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疯”劲儿,“我这人,见不得乱。东西乱了要摆好,账乱了要算清,人要是乱了……”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萧夜澜看着她,忽然,他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至少不是一个带着暖意的笑容。那更像是一个棋手,在看到对手走出一步意料之外却又无比精妙的棋之后,从心底生出的,一丝赞许和兴奋。他的眼睛里没有笑意,反而亮得惊人,像两簇在暗夜里燃烧的鬼火,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了然。

“福伯在府里十二年,手脚一直不干净,本王知道。”他缓缓开口,一句话就将柳惊鸿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堵了回去,“只是,他贪的那些银子,本王还没放在眼里。毕竟,一条养了十二年的狗,就算会偷吃,也总比一头不知来路的狼,要让人放心些。”

柳惊鸿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福伯贪污,甚至知道福伯是条“狗”。他留着福伯,不是因为念旧,也不是因为疏忽,而是因为福伯这条“狗”的背后,牵着他真正想看的人。

而她,自作主张地处理了这条狗。

“王爷是想说,我这条不知来路的狼,打乱了您的计划?”柳惊鸿干脆不再伪装,针锋相对。

“不。”萧夜澜摇了摇头,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加深了些,“你不是狼。”

他操控着轮椅,缓缓靠近她,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几步的距离。他仰起头,看着站着的柳惊鸿,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你是把刀。”他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柳惊鸿的心上,“一把……很锋利的刀。刚好,本王缺一把能替我清理门户,却又不会脏了自己手的刀。”

柳惊鸿瞳孔微缩。

原来如此。他不是在问罪,也不是在试探。他是在告诉她,她的所作所为,正合他意。她以为自己是主动递上投名状,殊不知,她只是按照他默许的剧本,演完了他想看的一出戏。

这个男人,可怕到了极点。

“王爷就不怕,这把刀太锋利,会伤了握刀的人?”柳惊鸿的声音冷了下来。

“那就要看,”萧夜澜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是一双属于闺阁女子,保养得宜的手,可他却仿佛能看到这双手染血时的模样,“握刀的人,本事够不够了。”

他说完,不再看她,而是从轮椅侧面的一个小抽屉里,取出了一串钥匙。那是一串沉甸甸的黄铜钥匙,上面系着一块黑色的檀木牌,牌子上用篆文刻着一个“库”字。

他将那串钥匙放在身前的膝头,发出“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动。

“福伯走了,总管家的位置空着,府里几百口人的吃穿用度,不能没人管。”萧夜澜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本王瞧着,王妃对算账管家,似乎很有兴趣。”

柳惊鸿的目光,落在那串钥匙上。

她认得,那是王府总库的钥匙。掌管了这串钥匙,就等于掌管了整个七皇子府的钱粮命脉,是真正意义上的内宅主宰。

福伯花了十二年,才爬到这个位置。

而现在,萧夜澜轻而易举地,就将这份权力,放在了她的面前。

这不是赏赐,这是新的枷锁,也是新的试探。他把刀柄递给了她,却想看看,她握住刀柄后,刀尖会指向谁。

柳惊鸿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起。她看着萧夜澜那张挂着浅笑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作与虎谋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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