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王府暗卫，萧夜澜的布局
绿萼被那一声厉喝钉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顺着王妃那利刃般的目光看去，只看到自己因恐惧而不断颤抖的影子，投映在门板上，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谁……谁听见了？”绿萼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王妃，没、没人啊……”
柳惊鸿死死盯着她，那眼神里的冰冷和杀意，是绿萼从未见过的，比冬日里最冷的冰棱还要刺骨。
就在绿萼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眼神凌迟时，柳惊鸿脸上的紧绷却忽然松弛下来。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烦躁地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换上了一副娇蛮又神经质的抱怨口吻。
“没人？你耳朵是摆设吗？”她指着空荡荡的院墙方向，理直气壮，“刚才，就在那儿，有个东西在磨牙！‘咯吱、咯吱’的，肯定是哪个死在王府里的冤魂，嫉妒本王妃要给王爷画传世名作，想来偷我的‘颜料’！”
她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把自己脚边那堆瓶瓶罐罐往怀里拢了拢，护食的姿态十足。
绿萼张着嘴，看看院墙，又看看王妃，彻底懵了。
磨牙？冤魂？
刚才那阵风声里，夹杂的难道不是暗卫掠过屋顶的衣袂声吗？绿萼虽然武功低微，但从小在将军府长大，这点动静还是勉强能分辨的。
可看着王妃那副“我的宝贝谁也别想抢”的疯癫模样，绿萼又不敢确定了。或许……真的是自己听错了？或许王妃因为太过投入“艺术创作”，已经出现了幻觉？
“行了行了，看你那傻样。”柳惊鸿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赶一只苍蝇，“杵在这儿干嘛，等着给鬼上香吗？出去守着，再有东西敢磨牙，你就给本王妃用扫帚打出去！”
“是……是。”绿萼魂不守舍地应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门扉闭合的瞬间，柳惊鸿脸上所有的表情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沉寂的冷。
她走到窗边，指尖在窗纸上轻轻一划，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湿痕。透过那微小的缝隙，她能感觉到，那道窥探的视线并未离开，只是隐匿得更深了。
萧夜澜。
他的人，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笼罩着整个惊鸿院。
她刚刚对绿萼流露出的那一丝真实情绪，那句脱口而出的“替你去死”，以及自己片刻的失神，恐怕已经一字不落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而她后续那场疯癫的表演，不过是在已经暴露的舞台上，手忙脚乱地试图拉上帷幕，欲盖弥彰。
柳惊鸿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棋手，最不济也是一颗能决定自己方向的棋子。可现在她才发觉，自己或许只是在别人早已画好的棋盘上，自以为是地挪动着。
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让她浑身发冷。
……
夜色更深，七王府主院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萧夜澜坐在轮椅上，面前的桌案上没有公文，只摊着一张纸。纸上，用简练的笔触，记录着一些词：硫磺、硝石、鱼油、桐油、陈年旧纸。
一个黑影如鬼魅般，无声地跪在他身后。
“她还说了什么？”萧夜澜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暗卫“影”低着头，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将刚才在惊鸿院听到的一切复述了一遍，包括绿萼那番“上刀山下火海”的忠心，以及柳惊鸿那瞬间的沉默和后续的疯言疯语。
“……属下判断，王妃已察觉到窥探，后续言行，皆为伪装。”
萧夜tran的手指，在“硝石”两个字上轻轻点了点。
伪装？
不，那不是伪装。
那瞬间的沉默，和那句笨拙的“好好待着”，或许才是她在那层层叠叠的伪装下，唯一不设防的真实。
一个顶尖的特工，却被一个傻丫头的忠心烫到了手。
有意思。
他的唇角，逸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却比寒冰更冷。
“硫磺，硝石，再混以油脂……这是最基础的火药配方。”萧夜澜的目光从纸上移开，落在墙上挂着的那副南国全境舆图上，视线精准地停留在北方边境一个不起眼的关隘上，“她想在燕子关，放一把火。”
影的心头一凛：“王爷，此乃通敌叛国之死罪，是否即刻将她……”
“将她如何？”萧夜澜打断了他，反问，“抓起来？然后公之于众，告诉天下人，本王的王妃是北国的奸细？让皇室沦为笑柄，让本王成为那个被枕边人玩弄于股掌的废物？”
影顿时噤声，冷汗从额角滑落。
“她想玩，就让她玩。”萧夜澜的指尖，顺着舆图上燕子关旁边的山脉缓缓划过，“兵部那群蛀虫，把边境的粮仓当成了自家的米缸，军械库里的长矛，木杆都快被虫子蛀空了。朝堂上吵了三个月，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既然他们自己下不了决心刮骨疗毒，那便……借旁人的刀用一用。”
影的呼吸一滞，他猛地抬头，眼中是全然的震惊。
王爷的意思是……纵容王妃去烧毁燕子关的军备？
这已经不是“借刀”了，这是在引火烧身！一旦事发，王妃固然万劫不复，七王府也难逃干系。
“王爷，三思！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风险……”
“风险？”萧夜鸿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本王这双腿废了之后，做的哪一件事，没有风险？”
他转动轮椅，面向影，深邃的眼眸里，是看不见底的漩涡。
“本王担心的，不是她能不能点着那把火。”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我担心的是，北国费尽心机送她这么一把锋利的刀，真的只舍得让她用一次吗？”
“惊蛰”行动，毁其军备。
多么决绝，多么像一个弃子的最终宿命。
可他总觉得，这背后还有更深一层的算计。北国那些人，比谁都懂得物尽其用的道理。一枚潜伏二十年的棋子，价值连城，用她来换一个军备库，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有些亏。
除非，这把火，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能引出更大风暴的……火星。
“传令下去。”萧夜澜的眼神变得锐利，“从即刻起，‘风’组接管惊鸿院外围，不必监视她，去监视那些……监视她的人。”
影的心脏猛地一跳。
监视……监视她的人？
王爷是说，除了王府的暗卫，还有别的人在盯着王妃？
“北国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行动，必然有后援，或者说……监工。”萧夜澜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把这些人给本王揪出来。本王要知道，这出戏，除了台上的演员，台下还坐了哪些观众。”
“是！”
“还有，”萧夜澜的目光重新回到地图上，指尖在燕子关后方的一片区域点了点，“通知‘林’组，让他们的人提前动身，去那里等着。”
影顺着他的指尖看去，那是一片错综复杂的山林，连接着一条通往北国方向的河流。那是燕子关最凶险，也是最隐蔽的一条逃生之路。
王爷这是……在给王妃铺后路？
影的心中翻江倒海，却不敢多问一个字。
“她若真有本事从燕子关里逃出来，别让她死了。”萧夜澜淡淡地道，“也别让她……那么轻易地回到北国。”
他要的，是一把挣脱了锁链，却又无家可归的刀。
这样的刀，才最好用。
“属下明白。”影的身影一闪，再次融入黑暗之中。
书房里恢复了寂静。
萧夜澜独自一人，静静地看着那张舆图。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的扶手。
脑海中，却又浮现出柳惊鸿那张沾着硫磺粉末，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脸。
他忽然想，如果她知道，她费尽心机策划的“惊蛰”行动，从一开始就在他的注视之下，甚至他还在暗中帮她扫清了某些障碍……
她那张总是挂着假笑和疯癫的脸上，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
想到这里，萧夜澜的唇边，终于勾起一抹真实的、带着几分恶劣的笑意。
他拿起桌上那张写着“颜料配方”的纸，在烛火上，缓缓点燃。
火光映着他的眼，跳动着，像一出即将开场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