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血红色的预警,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林枫的视网膜上。
【目标锁定】:青川镇派出所所长——王海。
【对宿主初始民心值】:-40
【状态】:怀疑\/敌视
【预警分析】:目标人物与本区域内村民“陈四癞子”存在远房亲戚关系……
林枫的瞳孔猛地一缩,刚刚端到嘴边的茶缸停在半空,冰冷的搪瓷边缘硌着他的嘴唇,凉意直透牙根。他刚刚构建起的应对方案,那个以周镇长为支点,以“公共安全”为盾牌的完美闭环,在“亲戚关系”这四个字面前,被硬生生砸开了一道裂缝。
周镇长可以讲原则,讲大局。可一个偏袒自家亲戚的派出所所长,他会跟你讲这些吗?
陈四癞子那张嘴里吐出来的,就不再是一个无赖的胡言乱语,而是“亲戚”的“委屈控诉”。王海先入为主,心里早就给这件事定了性:一个外来的年轻村官,仗着有点权,欺负本地村民,私吞了天大的好处。
-40的民心值,不是起点,是鸿沟。
林枫缓缓放下茶缸,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他原本以为的对手,只是陈四癞子这个泼皮无赖的贪婪和愚蠢。现在他才明白,真正的对手,是盘根错节的人情社会,是那张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关系网。
“砰砰。”
门被敲响,王大炮领着陈老蔫走了进来。老汉身上还带着深夜的寒气,看到林枫,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丝询问。
“书记,你找我?”
“陈大爷,坐。”林枫起身,给陈老蔫搬了条凳子,又给两人倒上热茶,“情况,可能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一点。”
他没有说系统,也没有提民心值,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我刚才仔细想了想,陈四癞子这个人,在村里没人待见,在镇上也没什么朋友。他敢一个人跑去告状,肯定是有所依仗。我记得以前听人闲聊时提过一嘴,好像说……镇上派出所的王海所长,是他家的远房亲戚。”
这话半真半假,却足以解释一切。
王大炮刚端起茶缸,闻言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眼睛瞪得像铜铃:“啥?王……王海是他亲戚?我操!这下麻烦了!”
他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这叫啥事啊!官官相护,咱们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老蔫没说话,只是吧嗒了两下旱烟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比王大炮更懂这里面的门道。在乡下,有时候道理没有用,关系才是最硬的道理。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比外面的深夜还要凝重。
“慌什么。”林枫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乱糟糟的心湖,荡开了层层涟漪,“亲戚关系是麻烦,但也不是天。天底下,总还有个‘理’字。”
他看向陈老蔫:“陈大爷,今天在山洞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亲眼见到‘太爷爷显灵’的。这个‘灵’,就是咱们的‘理’。不管谁来问,不管怎么问,就一句话:山洞闹鬼,石头往下掉,吓得跑出来了,啥也没看见。至于宝藏,那就是陈四癞子自个儿想钱想疯了,做的白日梦。”
陈老蔫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书记,你放心。这事关乎全村老少的饭碗,谁敢往外秃噜一个字,不用王大炮动手,我这把老骨头第一个不饶他。”
林枫又转向王大炮:“王师傅,你让你安排的人继续在村口守着。等会儿要是派出所的车来了,不要拦,客客气气地把人请到村委会来。记住,咱们是‘受害者’,是差点被谣言引发群体事件的受害者,咱们得有咱们的姿态。”
“好!”王大炮用力点头,虽然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但林枫的镇定,让他有了主心骨。
“陈大爷,你现在就去村里走一趟。”林枫的声音压得更低,“把今晚去过山洞的几户主心骨都叫起来,就到你家,把我的话跟他们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尤其是陈四癞子那几个平日里的酒肉朋友,要重点敲打。告诉他们,船要是翻了,谁也别想爬上岸。”
“我省得。”陈老蔫将烟杆在鞋底磕了磕,站起身,佝偻的背脊在这一刻显得异常挺拔,“我这就去。”
老人推门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王大炮也领了命令,转身就要走,却被林枫叫住。
“王师傅。”
“书记,还有啥事?”
“没什么。”林枫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别太紧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咱们没偷没抢,身正不怕影子斜。”
王大炮咧了咧嘴,也笑了:“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
人都走了,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寂静。林枫坐回椅子上,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他闭上眼,在脑海里对系统下达了指令。
“使用【巧舌如簧(临时)】。”
【卡片已使用,剩余时间:23小时59分58秒。】
一股清凉的感觉从脑海中散开,仿佛给高速运转的大脑上了一层润滑油。原本有些纷乱的思绪瞬间变得清晰无比,各种应对的话术、对方可能提出的问题、以及每一个问题的逻辑陷阱,都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脑中飞速预演。
他甚至能“看”到语言的流动,能感觉到每一个词语背后隐藏的情绪和目的。
就在这时,村口方向传来一阵隐约的狗叫声,由远及近。
林枫睁开眼,站起身,走到窗边。
片刻之后,一束刺眼的车灯光柱划破了村庄的宁静,像一把利剑,直直地插了过来。一辆破旧的吉普车,顶着闪烁的警灯,在村口守夜人的指引下,歪歪扭扭地驶进了村委会大院。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个年轻的民警,接着,一个身材微胖、穿着警服外套的中年男人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他没扣扣子,露出里面紧绷的白衬衫,下车后先是打了个哈欠,才慢悠悠地打量着眼前这栋破旧的二层小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