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远，林子里安静下来。赵昊盯着那片被惊起的落叶，喉咙动了动。
“这鸟还挺敬业，卡点出场。”他咧了下嘴，“是不是我再往前一步，您就要说‘此地不宜久留’然后腾云走了？”
草谷没笑，也没接话。她转身走向一棵老树，从树根处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撮泛着微光的灰烬。
“这是昨夜烧掉的一株药草残留。”她声音很平，“它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开花，但它开了，还带着黑斑。我烧了它，防止药性污染其他植株。”
赵昊凑近看了看，“所以刚才那乌鸦……不是偶然？”
“它是药瘴林的守灵鸟。”草谷收起布包，“平时不会靠近人。它出现，说明山里有东西在动，扰了药脉。”
“什么东西？”赵昊问得直接。
“灵气潮汐提前了。”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归墟岛要浮上来了。”
赵昊心跳快了一拍，“归墟岛？”
“沉没古国的残地。”草谷语气淡，但字字清晰，“每三十年露一次，最多三天。岛上有一颗灵珠，能续命、疗伤、唤醒神魂。但也困着毒雾、幻阵和一头守灵兽。”
赵昊没说话，手却慢慢握紧。
他知道这颗灵珠就是碧瑶唯一的希望。
“您怎么知道这些？”他问。
“十年前我去过。”草谷把布包塞进袖中，“带回来半颗灵珠，没能救人。同伴死在雾里，我差点也走不出来。”
赵昊愣住。
他原以为草谷是那种只采药不涉险的人，没想到她早就走过这条路。
“那您觉得……我现在去，是不是送死？”他直白地问。
草谷看了他一眼，“你体内气息混乱，经脉有旧伤，连基础调息都没练稳。一个人去，活不过第二天早晨。”
这话扎耳朵，但赵昊没反驳。
他知道自己的底子，也就是个会点皮毛的半吊子。
“我知道我不行。”他说，“但我不能等。碧瑶已经躺了半个月，再拖下去，就算找到灵珠也没用了。”
草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为什么非得亲自去？”
“因为她是为我受伤的。”赵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天妖兽突袭，她替我挡了一下。我要是躲了，现在站在这儿的就是她。”
“所以你是来赎罪的？”
“不是赎罪。”他摇头，“是还债。她信我，我才不能当个缩头乌龟。”
草谷轻轻叹了口气。
她从竹篓里取出一片叶子，放在掌心。叶子边缘发褐，叶脉呈暗红色。
“你昨天拿错的止血草，就是这种。”她说，“它和野薄荷长得像，但药性相反。一个止血，一个活血。用错了，轻则肿胀，重则内出血。”
赵昊点点头，“我已经记住了。”
“很多人记不住。”草谷将叶子碾碎，“他们只想找捷径，不想花时间认药。结果害人害己。”
“我们那边就是这样。”赵昊苦笑，“三天筑基班，五天御剑课，广告打得比医院还响。谁愿意花十年学认一百种草？”
“所以你才来找我。”
“对。”赵昊抬头，“我不想再搞砸了。上次我乱用药，害得人伤口化脓。这次要是再出事，我不只是对不起碧瑶，更对不起您今天跟我说的每一句话。”
草谷看着他，眼神变了点。
不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而是多了一丝认真。
“归墟岛不是普通地方。”她说，“那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进去三日，外界可能过去一个月。而且一旦进入，就必须拿到灵珠才能离开，否则会被困在岛上。”
“听起来像是限时副本。”赵昊脱口而出。
草谷皱眉，“什么副？”
“呃……就是任务有时间限制。”赵昊赶紧解释，“类似我们那儿的游戏机制。”
草谷没追问，只说：“岛上三重关。第一是毒雾，吸入即迷心智；第二是幻阵，会让人看到最想见的人，走不出来就会疯；第三是守灵兽，形如巨蟒，但能读人心思，专攻弱点。”
赵昊听得头皮发麻。
这哪是寻宝，简直是闯地狱。
“那您当年是怎么出来的？”他问。
“我用了禁术。”草谷低声，“燃烧寿元换速度。出来后三年没恢复元气。”
赵昊心头一震。
眼前这个女人，明明可以不管这事，却愿意告诉他这么多。
“您能不能……”他犹豫了一下，“给我指条路？不用陪我进去，只要告诉我怎么避开危险就行。”
草谷摇头，“地图不能外传。而且路线每天都在变。唯一不变的是——必须有人引路。”
赵昊明白了。
没人带，根本进不去。
他深吸一口气，抱拳躬身，“那我求您一件事。让我去试试。哪怕只能走到门口，我也要亲眼看看。”
草谷静静地看着他。
风吹过树林，树叶沙沙响。
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口。
“你若去，我不拦。”
赵昊刚松口气，又听她说：
“且……陪你走一趟。”
他猛地抬头，“您说什么？”
“我说，我陪你去。”草谷把竹篓背好，“但有个条件。”
“您说！”
“路上听我的。不准擅自行动，不准逞强，更不准为了救人把自己搭进去。”
赵昊咧嘴笑了，“成交！”
他正要欢呼，草谷又补了一句：“还有，带上这个。”
她从怀里拿出一只青玉小瓶，递过来。
“遇雾则开。”她说，“别问我里面是什么，用了就知道。”
赵昊接过瓶子，小心放进衣服内袋。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他问。
“今晚子时。”草谷望向山谷出口，“潮汐最强的时候，归墟岛最容易定位。你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带够干粮和水，穿轻便的衣服，别带多余法器。”
“法器不行？”赵昊一愣。
“岛上禁用外力。”草谷淡淡道，“所有符咒、法宝都会失效。你只能靠自己。”
赵昊嘴角抽了抽，“这么狠？”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没人活着出来？”
赵昊不说话了。
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场装逼打脸的冒险，而是一次真正的生死考验。
“我明白了。”他点头，“那就靠腿走，靠脑子活。”
草谷看了他一眼，“你总算说了句靠谱的。”
两人开始往回走。
路上，草谷教他辨认几种防毒草，还让他背下一段简单的清心咒，以防万一遇到幻阵。
赵昊一边记一边嘀咕，“这比考驾照还麻烦。”
“你觉得这是考试？”草谷瞥他，“这是保命。”
“我知道。”赵昊挠头，“但我这人一紧张就说废话，改不了。”
“那你现在紧张吗？”
“有点。”他老实承认，“毕竟一会儿要去的地方，可能连骨头都剩不下。”
草谷脚步顿了顿，“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有人在等我。”赵昊看着前方，“我不去，她就没希望。我去，至少还能拼一把。”
草谷没再问。
回到药园外围的空地，赵昊蹲下身，把随身物品清点了一遍。
手机、充电宝、泡面、能量棒、折叠小刀、还有系统送的护身符。
他想了想，把手机和充电宝留下。
“这些东西带进去也没信号。”他自嘲一笑，“省点重量。”
草谷从竹篓里取出几包药粉，分别装进小布袋，递给他两个。
“一个是解毒用的，一个是提神的。”她说，“关键时刻含在舌下，别吞。”
赵昊接过，放进另一个口袋。
“您真是救命恩人。”他感慨，“比我亲妈还操心。”
草谷不理他，只说：“别浪费时间感慨。还有三个时辰，去休息一会儿。”
“我不累。”赵昊站起来，“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岛上的事，睡不着。”
“那你站着发呆吧。”草谷转身去检查自己的装备。
赵昊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说：“谢谢您。”
草谷停下动作。
“我不是非得救碧瑶不可。”赵昊声音低了些，“但我不能看着她在床上躺着，什么都不做。您愿意帮我，不只是帮她，也是帮我守住这点念头。”
草谷回过头，目光平静。
“你能明白这点，就不算白来。”
赵昊咧嘴笑了。
阳光穿过树叶，照在他脸上。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瓶，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鸟鸣。
草谷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快到了。”
赵昊点点头，站起身。
“咱们走吧。”
草谷最后检查了一遍行囊，将竹篓重新背好。
“记住我说的话。”她看着他，“岛上没有侥幸。”
“明白。”赵昊握紧拳头，“活着进去，活着出来。”
两人并肩走出林子，朝着山谷出口走去。
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潮湿的气息。
赵昊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轻松。
但他已经做好准备。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最后一段山路时，草谷忽然停下。
她从袖中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抬手朝赵昊眉心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