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里,有人还在得意地炫耀刚才打人的战绩。
“刚才那帮孙子,看着人高马大,不禁揍啊!”
“就是,咱胡大哥一出手,他们就怂了!”
贾瑛目光扫过全场,看到门口案几上放着一个大茶壶和几个茶杯。他走过去提起茶壶,晃了晃,里面还有一壶温茶。
趁众人不注意,他背过身,手指微弹,将一包泻药悄无声息地撒入壶中,轻轻摇晃均匀。
这泻药还是贾瑛前日在林家宅子外,收拾那三十多个江湖闲杂人等时,从他们身上搜刮来的战利品,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
贾瑛模仿着那校尉的声音,粗声道:“都踏马安静点!今天弟兄们都出力了!辛苦了!
酒喝得差不多了,老子给你们每人倒杯茶,醒醒脑子!别踏马一会儿郑大人叫人的时候,一个个都成了软脚虾!”
一个机灵点的亲兵见状,连忙讨好地起身:“胡大哥,这种小事哪能劳您动手,让小的来,让小的来!”
贾瑛把眼一瞪,骂骂咧咧地道:“滚一边去!老子说话不好使是吧?让你坐你就坐着!别废话,都给我喝!谁不喝就是不给我老胡面子!耽误了大人待会儿的正事,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那亲兵被他一骂,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接过递来的茶杯,不敢再有二话,仰头一饮而尽,还讨好地亮出杯底:“谢……谢胡哥赏茶!”
贾瑛如法炮制,给厅里每个兵卒都倒了一杯加料的茶水。
这些兵痞见带头大哥亲自倒茶,虽然有些奇怪,但也不敢违拗,加之确实口渴,纷纷接过,口中满是奉承:
“多谢胡哥体恤小弟!”
“多谢胡大哥!下次弟兄们有事还一起上!”
“还是胡哥想得周到!跟着胡哥,大伙儿越干越有劲!”
马屁之声不绝于耳。
贾瑛看着他们毫无防备地将茶水喝下,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粗豪模样。
好戏,还在后头!
忽听一个瘦亲兵说道:“就是,一会儿咱们还要跟着郑大人,到引市街口引诱那白衣妖女出来,大伙定要打起精神。”
另一个壮硕的亲兵接口道:“这次郑大人布下了天罗地网,事先埋伏了五百精兵!任凭那妖女有三头六臂,此番也必定叫她插翅难飞!”
贾瑛听了心头大震,引市街口?白衣女子?五百伏兵?
但他面上肌肉只是微微一动,立刻恢复如常,反而咧嘴笑道:
“弟兄们放心就是!一会儿跟着郑大人,咱们定然立下头功!你们且先坐着,我去看看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别误了时辰。”
他提着茶壶,出门一转弯,便将里面的一点剩茶在墙角倒个干净。
这下,一会儿药力发作起来,任谁也查不到这茶壶头上了。
随手将空茶壶搁在走廊一处不起眼的窗台上,贾瑛脚步加快,迅速闪回二楼的更衣处。
走廊里依旧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丝竹声。他敏捷地跳入那间仍从内闩着的厕格,只见那胡校尉还像死猪般瘫在地上,人事不省。
贾瑛动作麻利,迅速将自己身上的号衣和轻甲脱下,重新套回胡校尉身上,
接着,他又将胡校尉拖拽到便桶旁,让其背靠隔板,脑袋歪向一边,摆成一个醉倒后不慎滑倒的狼狈造型。
仔细检查无误后,他这才跳出厕格,再次运转无相真气,面部轮廓迅速变化,恢复成那张毫无特色的路人面孔,随即悄无声息地离开二楼,迅速沿着楼梯回到了三楼。
当他再次从三楼的更衣处从容走出时,已然恢复了自己俊朗的本来面目。
他故意舒展了一下筋骨,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净手,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
回到邀月轩,包老板还在红光满面地拉着沈修等人畅饮,席间气氛依旧热烈。
贾瑛径直走向沈修,面带歉意,拱手道:“沈世伯,诸位大人,今晚蒙世伯盛情,酒酣耳热,本当与各位不醉不归。
奈何小侄明日寅时便需起身,护送姑父灵柩启程返回姑苏,实在不敢再多耽搁,只得先行告退了。
今日之情,小侄铭记于心,来日诸位若得闲到了京城,务必要来寻我,届时定当扫榻相迎,与诸位再畅饮一番!”
沈修、李桥川等人知他确有要事在身,且涉及林如海发引这般大事,自然不便强留。
众人簇拥着贾瑛,一路寒暄着走下三楼。
行至喧闹的一楼大堂时,却听见二楼走廊里传来一阵异常的骚动,几个粗野的嗓音正焦急地大呼小叫:
“让开!快让开!憋不住了!”
“胡大哥还在里面没出来呢!怎么回事!”
“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去楼下!”
紧接着,便见几名身穿扬州卫号衣的兵卒,个个面色发白,额头冒汗,双手捂着肚子,也顾不得体统,踉踉跄跄地从楼梯上冲下来,抢着向一楼的更衣处跑去,引得大堂里的宾客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贾瑛面上依旧是那副与人告辞的从容神色,仿佛全然未觉身后的混乱。
然而在他心里,却已忍不住笑得肚疼:“那街头混混身上的泻药,劲儿倒是真足!郑凡贵,这份大礼,望你笑纳。估计你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拉肚的,哈哈!”
抱月楼外,月光如水,洒在门前的石阶上。
贾瑛与沈修等人走到大门外,贾瑛忽然想起一事,又将沈修拉到一边,拱手道:“小侄还有一事,要请世伯相助。”
他便将林青玉的来历简单说了一下,请沈修安排人给林青玉办理户籍。
沈修现在已被贾瑛的才华折服,更看好这位荣国府的后起之秀将会前途无量,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巴不得做个顺水人情,闻言自是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与众人依依话别后,贾瑛翻身上马,一行人策动坐骑,蹄声得得,很快便融入了扬州城灯火阑珊的夜色深处。
行出一段距离,确认并无尾巴跟来,贾瑛想起方才二楼兵卒那争先恐后的狼狈景象,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心道:独乐乐,不如与众乐乐。
他侧过头,笑着问身旁兀自肿着脸的赵亦华:“亦华,刚才离开时,可瞧见二楼那群兵卒的丑态了?感觉如何?”
赵亦华大笑道:“这帮坏蛋,从里到外都坏透了!看着他们一个个捂着肚子、脸都绿了的模样,比揍他们一顿还解气!”
一旁的张若锦心思更为缜密,他眼睛一亮,带着几分惊喜问道:“二爷……莫非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