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在为我们介绍完后，我们又在格林城待了几天。
为了调查这个空间的秘密，我们决定融入民众，从他们口中套取信息。
所以现在，我，莱德，一个曾经屠杀贵族眼都不眨的黑法师，现在居然挽起袖子，在田地里用造水术精准灌溉秧苗，而不是把它们转化成黑暗魔植。
岂可修，我居然变成了德鲁伊老师心目中的合格自然者了。
诶，这样好像也挺不错的。
种地时我向老农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去龙祭礼的事情。
老农把锄头一放，和我聊了起来。
“唉，每次龙祭礼前，城主都会派人去偏远村庄征兵，但从来没见人回来过。”
我紧皱眉头，听起来很像血祭啊，我之前去问格林城主，他也总是给我打个哈欠，糊弄过去。
这时候，有一个老农焦急地喊着。
“莱德先生！这边的土好像不太对劲！”
突然梦回当年了，做植之施法者在大森林里做植树志愿者的时候。
我走过去，蹲下身，指尖凝聚一丝黑暗能量探入土壤。
别误会，这不是搞破坏，我是在用魔力来感知土地是否有某些物质失衡。
“缺了点东西……”我沉吟片刻，转头对旁边帮忙的托马斯说，“去找点腐烂的鱼内脏和草木灰来。”
托马斯，这位未来的石釜领袖，听到我的话后，就毫无形象地撸起袖子去收集肥料。
他回来时脸上还带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莱德先生，您连这个都懂？”
我一边用冰霜之力给过热的地块降温，一边没好气地回道：
“当年被仇家追杀了大半个世界，要是不会找吃的，不会用植被魔法种地，我和那帮孩子早饿死了。”
托马斯抱着那筐味道感人的肥料，脸上的兴奋渐渐变成敬佩。
他看着我，眼神亮得惊人：
“所以，您的力量，您对魔法的每一种运用，从来都不是为了彰显强大本身，”
“而是为了活下去，并且帮助别人也能活下去？”
不，我是为了治病，为了回家，还有完成卡萨斯遗愿清单，把石釜那帮背叛你的二五仔统统杀了。
他望向远处那些因为我们的劳作而稍稍挺直了腰板的农夫，语气变得坚定：
“我一直在思考，魔法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是成为高人一等的特权，还是成为造福生命的桥梁。”
“莱德先生，您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转过头，无比认真地看着我。
“您正在向我展示的，是一种我从未在任何典籍中学到过的，最真实的魔法，这是生存的魔法，属于人的魔法。”
我摆摆手：
“想多了托马斯，百年后会把这种精神传承下去的，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托马斯把化肥筐放下，笑了起来。
“那就承您吉言了。”
“不过我还是认为，你已经掌握了使用魔法的正确道路。”
别说了别说了，托马斯师祖，如果你大徒弟卡萨斯直接给我传功的话，我现在已经玩上世界调制模式了。
在调查的时候，我发现格林城大部分民众，家里都没有什么像样的生活用品。
我用魔力火焰控制烧窑，再筛选出黏土，做出来的瓦罐又结实又轻便，深受大妈们喜爱。
偶尔失手做毁了，就直接用黑魔法腐蚀成酷炫的抽象艺术风格，没想到居然被几个年轻人当宝贝买走，说是充满了施法者的炫酷，要放回家镇宅。
莉蕾雅更是如鱼得水。
她跟着酿酒大娘学习，偷偷用自然之力加速发酵，酿出的果酒醇厚甘甜，差点让半个格林城的人都变成酒鬼。
她还用植物纤维编织衣物，附上微弱的自然祝福，结实耐用的离谱。
我们还跟着渔民出海，我用冰霜之力瞬间冷冻渔获保鲜。
莉蕾雅则用自己的自然之力安抚受惊的鱼群，偶尔也会不小心吸引来一些奇怪的大型海洋生物，算是意外收获。
还有孩子掉进废弃的矿坑，我用阴影穿梭下去把他捞上来。
不过意外的是，在废弃矿坑救下的孩子说：他是因为想躲开来抓人的骑士才掉下去的。
我去找格林城主询问这件事，他说这是为了凑足龙祭礼的需求数量。
我想再问关于龙祭礼的事情，格林只是对我无奈一笑，说是到了本次龙祭礼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玛德，谜语人。
我心中愈发不妙，这该死的龙祭礼不会是用的人牲吧。
碍于格林是托马斯的老爹，我没有进行武力拷问。
这段时间，托马斯也几乎成了我的跟班，他看着我用各种的法术解决着民众最实际的困难。
“莱德先生，”他某天晚上突然问我，
“我在想，魔法都可以如此实用，但城里的龙血骑士们，他们的力量只用于战斗和威慑，为什么我们职业者会走上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我瞥了他一眼，咬了一口刚烤好的鱼，含糊不清地回道：
“谁知道呢，大概是…分配问题吧。”
我耸了耸肩，指向天空。
“你看啊，龙血骑士的力量是上面给的，他们的活儿就是守规矩、镇场子，力量自然就往打架威慑那条路上跑。”
我又指了指周围破败的村庄。
“而我们这种自己摸爬滚打上来的，魔力得先管饱、保命，然后才能想别的。用魔法生火做饭、催熟庄稼、甚至搞点小手工，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我三两口把鱼吃完，拍了拍手，也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了。
这种问题我也没有答案。
“至于为什么非得走成两条路…这种事深究起来太麻烦，我也就一知半解。说不定哪天，就得靠你小子把这条路给掰正了。”
莉蕾雅在一旁用力点头，递给我一碗她新酿的酒：
“莱德，而且我觉得帮助他们，看到他们的笑容，比自己练成什么禁咒还有成就感啊。”
喂喂，莉蕾雅，你不要被这种生活俘获啊，我们还要出去呢！
白天在格林城帮忙，晚上我还盯着这片星空，试图找出这个传承空间的破绽，但一无所获，这地方简直像个真实世界重启了一样。
为了询问关于龙祭礼的事，我和莉蕾雅还认识了格林城的很多人。
比如沉默寡言，手艺精湛的老铁匠科恩，还有总是偷偷多给我们一块面包的烤面包房老板娘玛莎。
我和莉蕾雅与面包房老板娘玛莎聊天的时候，玛莎还抹眼泪：
“我的小儿子……十年前被选去侍奉龙神了……”
喂喂，听起来很像什么电诈邪教啊。
不过，这些面孔，在我和莉蕾雅看来，已经不是传承空间里没有意义的背景板。
他们是在田埂上会笑着跟我们打招呼的人，活生生的人。
看着他们的笑脸，我居然有点理解托马斯那老好人的想法了……
不行不行！清醒点莱德！你是来找出口的，不是来做乡村振兴的！
莉蕾雅这笨蛋已经完全融入角色了，我得想办法点醒她。
夜色深沉，格林城陷入了难得的宁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给简陋的房间镀上一层银边。
莉蕾雅坐在窗边，脸上还带着白天帮助村民后的满足笑容，手里无意识地编着一根草绳，嘴里哼着精灵的小调。
显然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种“采菊东篱下”的田园牧歌氛围里了。
我猛地从硬板床上坐起来，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
“不对！大大的不对！”
我这反应把莉蕾雅吓了一跳，草绳都掉地上了：
“莱德？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发春了，警告你，我的体术可是很强的哦。”
“噩梦？比噩梦还可怕！”
我唰地一下跳下床，抓住莉蕾雅的肩膀就是一阵摇晃。
“醒醒啊莉蕾雅！看看你这陶醉的样子！你是不是快要把杰哥和莉莉丝忘到几百年后了！”
“我们不是来建设美好乡村的！我们是来闯关的啊！这破传承空间是想温水煮青蛙，把咱俩一辈子困在这里当免费劳动力吧？！”
莉蕾雅被我晃得头晕，挣扎着反驳：
“可是…帮助大家不是很好吗？你看他们多开心……”
“是是是，开心，种田开心，打渔开心，做瓦罐更开心！”
我松开她，夸张地挥舞着手臂，“但我跟你说，再待下去，我怕我们要被同化了，一辈子呆在这里。”
我抱着头，在房间里焦虑地踱步。
“还有那个托马斯！天天跟在我后面‘莱德先生好厉害’、‘莱德先生懂真多’……我现在严重怀疑这小子没安好心！”
我猛地停下，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他该不会是想用这种用爱发电的套路感化我吧，用人民的温暖和劳动的汗水感化一个黑法师！让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从此扎根农村建设新家园！”
“嘶——”
我倒吸一口凉气，越想越有可能。
“以托马斯这种圣人设定，他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啊！他选继承人的眼光肯定也是一脉相承的乐于助人！”
“不要啊！”
我发出一声悲鸣：
“我才不要被感化，我才不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做瓦罐，我的复仇还没完呢！我的麻醉药剂都断供了！”
“杰哥和莉莉丝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放我们出去啊口牙！”
我抓着头发，头疼的要死，没有麻醉药剂也就算了，这种被生活洗涤的套路对我这种面冷心黑的专业人士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莉蕾雅看着我发疯，眨了眨眼，似乎终于从我夸张的表演里清醒了一点。
“对哦…杰哥…莉莉丝…”
她喃喃道，脸上的陶醉渐渐褪去，露出了些许愧疚，“我们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没错！”我抓住她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决绝。
“保持清醒莉蕾雅！我们是来找出口的，不是来参加变形记的！明天开始，给我支棱起来！找到离开这地方的方法！”
“我们要先从龙祭礼的地点入手，在格林城，那是我们没有唯一去过的地方，我怀疑那个地方，就是这个传承空间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