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凯厄斯摔落的地方,这老家伙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老腰,嘴里还嘟嘟囔囔:
“哎呦喂……尊老爱幼懂不懂?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疼死我了。”
还好你嘴里没嘟囔着迈腾,不然我只能让你长痛不如短痛了。
见我过来,他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眉头紧紧皱起。
“刚才没有问你……”
“莱德,你脑子里那是什么玩意儿?像是一团扭曲的荆棘,死死缠在你的灵魂本源上。”
这老家伙,哪怕这么多年没见,眼力还是这么毒。
而且从凯厄斯的话里,我也听出,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呆在这灵魂空间里了,与外界完全隔绝,根本不知道我后来经历了什么,成为了谁,又背负了什么。
见我沉默不语,凯厄斯面色有些凝重。
但下一秒,他又迅速切换回了那副欠揍的模样。
他挤眉弄眼地说道:
“正好,主神这边刚发布了新任务,我看有个丧尸危机世界就不错,咱们爷俩去搞点t病毒研究研究?以毒攻毒,说不定歪打正着,就能把你脑子里那团乱麻给中和掉呢?到时候你不仅能恢复,说不定还能觉醒个念动力什么的……”
我又捏紧了拳头,准备用爱师三拳让凯厄斯好好说话。
“哎哎哎!别动手!开玩笑的!”
凯厄斯立刻举手告饶,敏捷地往后缩了缩,“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既然知道了问题所在,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你老师我见识过的古怪玩意儿多了去了。”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我无奈地放下了拳头。
跟这老东西生气,纯属浪费力气。
我环顾了一下这片纯粹由灵魂构成的空间,脚下温暖坚实的“地面”和周围混沌中流淌的暗金韵律无不昭示着此地的特殊性。
目光重新落回凯厄斯身上,一个关键问题浮上心头。
“少给我转移话题,”我盯着他,“先交代清楚,你怎么会被困在这熔炉行者的灵魂空间里?还一副待了挺久的模样。怎么,你跟那位躺着打呼噜的铠甲老哥是在玩什么旷日持久的监禁play吗?”
凯厄斯听到后,恶心地连连摆手:“呸呸呸!什么监禁!我是主动深入此地,进行一项至关重要的学术研究。”
“什么学术研究,研究怎么在别人梦里摸鱼吗?”
“话不能这么说!”凯厄斯试图挺直腰板,想维持自己的师道尊严,但揉着老腰的动作让他显得毫无说服力。
“这里可是观摩地脉核心与支柱意志交互的完美场所。”
“不过,那些枯燥的东西稍后再说。”
他话音一转,好奇地询问我。
好像我们并非身处这个灵魂空间,而是在某个酒馆里闲聊。
“这么多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我离开之后……你看起来走了很远的路。”
很远的路吗。
确实,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了…
我和凯厄斯,像很久以前那样,随意地盘腿坐了下来。
缓缓为他讲述我那些混乱、血腥与挣扎。
阿萨谢尔冒险团的创立、转修黑魔法、掘墓派的兴衰、宝光血案,绯红国度之旅…
那些刀光剑影,那些生死一线的挣扎,那些做出的残酷举动,那些深埋心底的愧疚。
在诉说的过程中,我一直在观察他。
观察他眼神的变化,捕捉他气息的每一丝波动。
是他,是那个凯厄斯。
不是那个与德鲁伊为敌的冷漠屠夫。
就是这个会坑我、也会护着我的老混蛋。
这个答案像一块温暖的火石,为我带来了安心的感觉。
无论如何,至少这个老家伙没死,他还在这里,虽然是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
而我也在等着他追问。
等着他质问我为何堕落成黑法师,为何手上沾满血腥,为何与吸血鬼、夺心魔为伍。
或者更深入地探究卡萨斯的遗产、历史意志的威胁……这些任何一个都足以在世界引起轩然大波的话题。
我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他的失望、审视,或者是盘问。
然而,凯厄斯只是静静地听着。
直到我述说完菲尔德送给我的宁芙花,空间里短暂地陷入沉默。
见他没有开口,我主动打破沉默。
“这条路,确实够远的。远到…我都快认不出自己最开始的样子了。”
凯厄斯只是摸了摸胡子,没有接我的话。
反而,他问出了一个让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的问题:
“所以,”
“你准备选谁?戈薇亚、薇洛娜、或者莉蕾雅、还有那位索薇亲王。”
我感觉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所有准备好的,关于阴谋、力量与牺牲的解释,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我预想了无数种他可能提出的问题,唯独没有这一种。
看着凯厄斯一副“我只是随口问问”的样子,我只想一发暗爆术糊在他脸上。
这老家伙,关注点能不能正常一点?!
“你关注这个干什么?”我没好气地呛声道,“年纪一大把的老光棍,还好意思问我这个?”
我以为这反击能让他噎住,没想到凯厄斯摸了摸他那标志性的鹿角,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尴尬,反而露出了更加兴致勃勃。
“那我换个问法,莱德。”
“假设戈薇亚、莉蕾雅,还有外面那个等你回去的薇洛娜,她们三个同时、在不同的地方遭遇了致命的危机,而你,只有能力去救其中两个……”
他仔细观察着我瞬间僵住的表情,慢悠悠地吐出恶魔般的话语:
“你会选择放弃哪一位?”
我瞪着凯厄斯,只感觉他今天是不是故意搞我。
“老登,你是不是在这鬼地方待得太久,连脑子都被同化了?这种毫无逻辑、纯粹是为了挑起争端而存在的愚蠢假设有什么意义?!”
我试图用理性分析来粉碎他这个荒谬问题:
“现实情况千变万化,距离、危机性质、我自身状态、是否有其他援手,变量多到无法计算。”
“这种剥离了所有具体情境,只留下一个空洞道德困境的假设,根本就是精神污染!是挑拨离间的最低级手段。我拒绝参与这种……”
“莱德。”
凯厄斯打断了我试图解构这荒唐游戏的论述。
他脸上那调侃的神色不知何时已经褪去,那双历经了不知多少岁月沧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我忽然意识到,此刻坐在我面前的,不仅仅是那个会坑我、会护着我、会因为我提到他糗事而跳脚的便宜老师。
他更是枯荣尊者,是那个执掌着万物衰朽与新生循环、在翡冷翠悲歌城的王座上与自然者之地分庭抗礼的古老存在。
是真正意义上,与这片世界根源规则同寿的存在之一。
“就算你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起那些和你有过故事的女孩,我还是想告诉你。”
这番话,没有玩笑,没有捉弄,甚至没有严厉的说教。
只有沉淀了无数光阴的,近乎慈悲的告诫。
“不要辜负任何一颗,向你付出真挚的心。”
凯厄斯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目光温和,却也让我无法躲避。
“无论命运最终指向何方,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
“不要让‘遗憾’,成为你回首往事时,唯一能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