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为了让这个脑子里只有扳手和炮管的丫头提高警惕,我决定给她科普一下恶魔的严重性。
“艾拉硝,你应该知道恶魔都是只会嗷嗷叫着冲锋的砍王吧。”我一边感知着周围的环境,一边跟艾拉硝说道。
“它们从深渊的混乱本源中爬出来,数量多得就像蝗虫,单论炮灰,九层炼狱那些讲究契约的魔鬼可比不上。”
“但这无穷无尽的数量,既是它们最大的优势,也是最致命的诅咒。”
“它们诞生于深渊,血肉和灵魂都浸透了那里的疯狂。那是一种无序的冲动。恶魔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戮、吞噬、放纵最原始的欲望,直到自我毁灭,或者被更强大的同类撕碎。”
艾拉硝歪着头,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表情。
看艾拉硝没有理解,我决定换个说法:
“你知道现世总有些喜欢论战假设的好事者吧。”
“琢磨如果某某强者没有弱点会多强,如果某个势力弥补了短板会多恐怖。”
“哦!这个我听说过!”
艾拉硝来了兴趣,“比如贪生怕死坡屠尔,要是万龙之王没那么惜命,说不定就能活到现在,等第一代至高法师去世后,就可以反攻石釜联邦了。”
听到关于荡平之翼的这种假设,我回忆了一下对坡屠尔的印象。
对它那样的家伙而言,是作为英雄战死还是作为暴君被讨伐,或许都有其宿命的壮烈。
但唯独不能接受的,就是沦为历史角落里一个畏缩避战的滑稽小丑,被时代记住的领袖可以是正是邪,但绝不会是个逃兵。
见艾拉硝能够理解,我继续道,“还有,如果卡萨斯和普就坐镇石釜联邦,如果大审判长的职业是狂战士,以及如果没有患神祝之毒的黑法师。”
“诶?!”艾拉硝停住了脚步,“最后一个听起来很不对劲啊!”
“莱德,假设你没有那个后遗症,会有多强?”
没有神祝之毒…
意味着我的大脑无需时刻与剧痛抗争,无需依赖麻醉剂来维持基本的理智和施法稳定。
我的精神力将如同未经污染的泉眼,源源不断,清澈磅礴。
对魔力的掌控精度和持续时间,恐怕能直接跃升一个层级。
那些因为剧痛干扰而不得不放弃的超复杂吟唱、精细魔力构架,都将不再是问题。
更重要的是,我内视自身,感知着灵魂深处的那道印记。
它禁锢了我与生俱来的、对死亡能量的极致亲和力。
如果没有神祝之毒对灵魂和肉体的双重侵蚀与削弱,以我现在的魔力,或许……不,是肯定能强行冲开,至少是部分冲开那道封印。
我的死灵法术天赋,如果重见天日。
那么尸植藤蔓将不再是宅邸的守卫,而是铺天盖地的死亡森林。
亡灵法术也不再是干扰敌人的小怪,而是直接撕裂国家的禁咒挽歌。
“喂!莱德!”艾拉硝的声音把我从遐想中拽了回来,“你别露出那种表情,怪吓人的!”
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周身的黑暗魔力在不受控制地流转,引得路边几只渡鸦惊惶飞走。
“胡思乱想罢了。”
我迅速收敛了气息,“我想告诉你的是,一旦恶魔这个种族获得了理智,那他们将拥有多么可怕的战争潜力。”
说话间,我们已经穿过城门,踏入了宁芙城喧嚣的街道。
阳光洒在修复中的建筑上,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不绝于耳,一派战后重建的忙碌与生机。
我拉着艾拉硝,利用骸子哥的观测视角,沿着那股隐晦的污秽流向前进。
周遭的环境在我眼中呈现出一种分层景象。
肉眼所见的,是战后逐渐恢复生机的街道与建筑。
而在我借助神骸右手延伸出的特殊感知中,一条条如同腐烂血管相似的能量细流,正悄无声息地在城市下相互连接。
“艾拉硝,”我将魔力萦绕在我们周围,形成一道隔音屏障。
“注意看,仔细感知。”
我指了指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但在我的神骸感知中,那里正有一缕污秽能量,流向不远处一座华丽的贵族宅邸。
“普通的魔力感知,甚至是圣域的领域扫描,都极难察觉到这种东西。”
我为艾拉硝解释,“它们太微弱,太隐蔽,几乎与城市本身杂乱的背景魔力波动融为一体。”
“就像一滴墨水汇入污水池,除非你知道该看哪里,否则根本无从分辨。”
艾拉硝瞪大了眼睛,努力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茫然地眨眨眼。
“所以……很严重?”她似乎从我的谨慎态度中意识到了什么。
我点点头,“能够布置下这种连圣域感知都能规避的隐蔽节点,说明背后的主导者对能量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这绝不是一群只会嗷嗷叫着为了深渊,然后冲上来送死的低阶恶魔能搞出来的。”
“它们现在拥有智慧,拥有耐心,更拥有我们目前还无法完全理解的能量隐匿技术。”
凭借着对那股污秽魔力的精准感知,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最终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庄园之外。
高耸的铁艺大门上镶嵌着繁复的家族纹章,一面燃烧的熔炉,背景是交叉的战锤与法典。
庄园内部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悠扬的乐曲声,似乎正在举办宴会。
“这里是…”艾拉硝看着那纹章,小声念出旁边的铭牌,“霍恩海姆家族。”
霍恩海姆,拜尔公国最着名的功勋贵族之一。
他们的先祖,弗里德·冯·霍恩海姆,是与拜尔初王一同并肩作战,在群雄割据的乱世中亲手打下这片江山的将军。
传说弗里德曾在一夜之间,凭借其传奇的锻造技艺和无畏的勇气,为初王的军队重铸了所有在血战中损毁的兵甲,以凡人之躯持圣锤,硬撼巨龙的吐息,为初王创造了决胜一击的机会。
“霍恩海姆家族世代忠诚,以锻造、律法和军事着称,是拜尔公国当之无愧的光辉家族。”
“他们的家族格言是:烈火淬真金,忠诚铸永恒。”
我感受着那从庄园深处散发出的污秽力量。
“真是讽刺。忠诚铸永恒?看来这永恒的忠诚,如今是要献给深渊了。”
一个节点可能是偶然,是霍恩海姆家族某个不肖子孙的堕落。
但我的感知不会错。
那股带着深渊特有低语的魔力波动,正从庄园的各个区域内丝丝缕缕地渗出。
“莱德……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直接闯进去吗?”艾拉硝的声音激动,面对这种明显是龙潭虎穴的地方,她体内的冒险之魂开始兴奋起来了。
我收回感知。
“先回家,摇人。”
艾拉硝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搞懵了,“回家干嘛?不管了吗?”
“管,当然要管。”
我脚步不停,拉着艾拉硝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但不是我们两个人莽上去管。”
“和魔鬼打交道,至少在明面上,最着名的‘公契教会’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圣光教廷和各大势力联手铲平了。虽然私下里肯定还有零星的魔鬼契约和崇拜者,但成建制的魔鬼势力在现世已经式微。”
“但恶魔不同,与恶魔相关的侵蚀,往往更加隐蔽。它们不需要像魔鬼那样签订条条框框的契约,它们擅长的是播撒疯狂。”
“恶魔入侵前奏,往往伴随着邪教徒的秘密聚集、对特定祭品的需求,最终目标通常是通过大规模的血祭,强行撕开现实与深渊的壁垒,打开一道深渊之门。”
我指了指霍恩海姆庄园的方向,又虚划了一圈,囊括了整个宁芙城。
“而现在我们看到的,比那种典型的模式更狡猾。他们没有大张旗鼓地搞血祭聚集,那样太容易被发现。他们选择了一条更耐心的路,就是腐蚀这座城市的统治阶层。”
“如果宁芙城三分之二的贵族都或主动或被动地成为了深渊的信徒或傀儡,他们的关系网、他们的权力、他们的资源,都将为深渊服务。”
“到时候,根本不需要什么血腥仪式举行,可能只需要启动一个法阵,整座城市就会直面深渊的大门。”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先回去。”
我看着她,“我们要找到这个网络的弱点,干爆那些敢与恶魔里应外合的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