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的“正确篮球”像一层无形的冰壳，冻住了帝光体育馆的空气。训练变成了机械的重复，连汗水都带着压抑的味道。陈屿川感觉自己像在真空里说话，每个试图沟通的眼神都石沉大海。青峰变成了完美的战术执行者，也是完美的情绪绝缘体。
这么下去不行，迟早要憋出内伤。陈屿川盯着青峰又一次完成标准切入后毫无波澜的脸，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放学铃响，队员们鱼贯而出。陈屿川故意磨蹭到最后，等青峰快走出体育馆时，一个箭步上前，胳膊熟练地锁住他的脖子。
“喂！松手！找死啊？”青峰挣扎，语气恶劣，但力道比平时小了点。
“少废话，”陈屿川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老地方，巷子口那家关东煮，我请客。”
青峰动作一顿，狐疑地斜眼看他：“干嘛？赤司又让你来给我做思想工作？”
“屁的思想工作，”陈屿川松开他，翻了个白眼，“是老子快被这鬼气氛憋死了，想找个人吐槽。你来不来？不来我找五月去了。”
听到桃井的名字，青峰眼神闪烁了一下，嘴上却硬：“……啧，麻烦。快点，饿死了。”
所谓的老地方，是学校后街一条小巷深处的小摊，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大叔，食物味道一般，但胜在清净。陈屿川要了两份关东煮，加辣。热腾腾的蒸汽模糊了两人之间的低气压。
青峰闷头咬了一口鱼丸，含混不清地说：“有屁快放。”
陈屿川没直接接话，而是叹了口气，用竹签戳着碗里的萝卜：“阿大，你说……我们现在打的，还是篮球吗？”
青峰动作停住，没抬头。
“我感觉我像个提线木偶，”陈屿川继续吐槽，语气夸张，“赤司就是那个拽线的。他让往东不能往西，让传球不能投篮。连庆祝动作都他妈要统一格式吗？下次进球是不是得集体敬个礼？”
青峰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但还是没吭声，只是恶狠狠地咬碎了竹轮。
“最离谱的是你，”陈屿川把矛头指向他，“以前在街头，那个传球给紫原的家伙是谁？被外星人附体了？现在又变回这副‘莫挨老子’的死样子。咋的，街头限定版体验卡到期了？”
“你懂个屁！”青峰终于抬起头，眉头拧成了疙瘩，“现在这样……效率最高！能赢不就行了？”
“赢赢赢，就知道赢！”陈屿川把竹签一扔，“是，现在是对手太弱，随便打打都能赢。等遇到真正的强队呢？万一赤司的战术不灵了呢？到时候我们这群除了听话啥也不会的‘零件’，怎么自己拼起来？”
青峰沉默了，盯着碗里翻滚的汤底，眼神复杂。他何尝不觉得憋屈？但赤司带来的胜利是实实在在的，那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也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他对“强大”的认知。反抗？凭什么？又为了什么？
“算了，”陈屿川见火候差不多，见好就收，又递给他一串魔芋丝，“跟你这头倔驴说不通。吃你的吧，就当陪我发泄一下。别说出去啊，不然赤司大佬还以为我要造反呢。”
青峰接过魔芋丝，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金色的脑袋在昏暗的巷口格外显眼。
“那个……小陈学长？小青峰？”黄濑凉太探头探脑，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好巧啊！我也来吃关东煮！”
陈屿川和青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巧个鬼，这货绝对是跟踪来的。
黄濑自来熟地搬了个小凳子凑过来，也要了一份，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学长们，你们是不是在……密谋什么？”
青峰眼皮都懒得抬：“密谋怎么毒死你。”
黄濑也不恼，反而更兴奋了：“我就知道！是不是也觉得最近训练太无聊了？赤司队长虽然超——厉害的！但是……但是……”他“但是”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最后憋出一句，“但是都不能自由发挥我新学的街头动作了！”
陈屿川心中一动，看着黄濑那双写满“想搞事”的眼睛，试探着问：“那你觉得该怎么自由发挥？”
“就是……像上次在公园那样啊！”黄濑来劲了，“有点意外，有点挑战！而不是每次都知道球会传给谁！小陈学长，你上次指挥得超棒的！我觉得比赤司队长那种……嗯……‘正确答案’篮球有意思一点！”他说完赶紧捂住嘴，紧张地左右看看，生怕赤司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陈屿川差点笑出声。好嘛，第一个“叛徒”这就主动送上门了，还是赤司的“头号粉丝”之一。这墙角挖得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喂，黄濑，”青峰冷不丁开口，眼神锐利，“你这话要是让赤司听到……”
黄濑脸一白，立刻双手合十：“我错了我错了！小青峰你千万别告密！我请你们吃一个礼拜的关东煮！”
陈屿川打圆场：“行了，没人告密。不过黄濑，这种话以后别在外面说。”
黄濑如蒙大赦，猛点头。
三人吃着东西，气氛居然比在体育馆轻松了不少。黄濑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青峰偶尔毒舌两句，陈屿川在旁边看着，心里那点绝望感似乎被这小小的、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摊冲淡了一些。
也许，冰壳之下，并非铁板一块。
第二天训练前，陈屿川在走廊遇到桃井。她飞快地塞给他一张折叠的小纸条，眼神闪烁，像在进行地下接头。
陈屿川走到角落打开，上面是桃井清秀的字迹：
「屿川哥，昨天你和青峰君、黄濑君在一起？青峰君今早热身时，偷偷加练了背后传球。黄濑君在模仿你昨天的跑位。数据不会骗人！加油！（画了个小小的拳头）」
纸条末尾，还贴着一小片压干的粉色花瓣。
陈屿川看着纸条和花瓣，忍不住笑了。他把纸条小心收好，感觉背包上那个手工篮球挂饰都变得更沉甸甸了。
希望的小火苗，好像……又顽强地冒出了一点芽尖。虽然赤司那座大山依旧巍然不动，但山脚下，似乎开始有人偷偷挖起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