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皇学园篮球部的录像分析室内,光线被刻意调暗,只有前方大屏幕散发出的冷光,映照在几张专注而凝重的年轻脸庞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窒息的安静,只有投影仪运转的微弱嗡鸣,以及篮球鞋在地板上摩擦、篮球入网、观众欢呼等从音响中传出的、被调低了音量的比赛声响。
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洛山高校上一轮比赛的精选集锦。深红色的球衣如同流动的火焰,在球场上席卷一切。而掌控这火焰方向的,正是那个拥有异色瞳的红发少年——赤司征十郎。
原泽克德教练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脸色严肃。桃井五月坐在前排,手指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飞快敲击,不时暂停画面,标注出数据要点。陈屿川、青峰大辉、若松孝辅、诹佐佳典等主力队员则分散坐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屏幕上。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集体观看洛山的比赛录像了。但每一次看,那种无形的压迫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清晰。
画面中,洛山的进攻行云流水,传导球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每一次跑位都恰到好处,总能找到防守最薄弱的一环给予致命一击。而他们的防守,更是密不透风,仿佛能预知对手的每一次意图,提前封堵所有路线。
而这一切的核心,赤司征十郎,他的表现堪称“优雅的恐怖”。他很少强行出手,更多的是用一次次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妙到毫巅的传球,盘活全队。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场上的一切纷争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偶尔,当他需要得分时,那种骤然爆发出的速度和技巧,以及投篮时那绝对的自信,让人心惊。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个镜头出现了:对手的王牌球员利用一个极其逼真的假动作,晃开了第一道防线,直冲篮下,眼看就要完成一记漂亮的扣篮。但就在他起跳的瞬间,原本应该在另一侧协防的赤司,却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最关键的补防位置上,不多不少,正好卡在对手的起跳路线上。他不是试图封盖,而是仅仅抬起手,指尖轻轻一点——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篮球被干净利落地切掉!仿佛那不是一次突如其来的补防,而是早已写好的剧本,对手只是按照他的安排,将球送到了他手中。
录像到这里被桃井暂停了。
“大家看这里,”桃井站起身,用激光笔指着屏幕上的赤司,“根据我的慢放分析和骨骼肌肉动态模型推算,赤司君在这个防守回合中,至少提前了1.5秒判断出了对手的最终突破路线和起跳点。这不是简单的经验或反应,而是……近乎预知。”
1.5秒!在篮球场上,这几乎是足以决定一次进攻生死的时间差!
录像室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若松孝辅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诹佐佳典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无比凝重。
青峰大辉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依旧是一副“老子不在乎”的表情,但他微微前倾的身体和紧抿的嘴角,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承认,赤司这一下,确实漂亮得让人……火大。
陈屿川坐在角落,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目光深邃地盯着屏幕上那个被定格的赤司。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出明显的震惊,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正在飞速思考。
桃井继续播放录像,展示了更多赤司“引导”对手的案例:一次看似冒险的赌博式抢断,实则是利用了对手传球习惯的陷阱;一次指挥队友故意放出底线空档,诱使对手深入后完成包夹……
“综上所述,”桃井最后总结道,声音在安静的录像室里格外清晰,“赤司征十郎的‘天帝之眼’,结合他顶级的篮球智商和大局观,构建了一套近乎完美的‘秩序’篮球体系。想要战胜洛山,我们必须找到打破这种‘秩序’的方法。”
原泽教练接过话头,声音低沉:“都看清楚了吗?这就是我们下一场要面对的对手。他们的强大,不在于某个人的超强得分能力,而在于这种整体的、令人窒息的掌控力。我们的‘混沌’,能不能撕开他们的‘秩序’,将是比赛的关键。”
录像播放结束,灯光重新亮起。队员们却依旧沉浸在刚才那令人震撼的影像中,一时间无人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哼。”最终还是青峰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哒的轻响,“看完了?看完了就出去训练。光坐在这里看,可打不赢那个臭屁的家伙。”
他的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惊醒了众人。
“青峰君说得对!”若松猛地站起来,像是给自己打气般挥了挥拳头,“再厉害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我们练我们的!”
队员们陆续起身,准备离开录像室,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沉重。
陈屿川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暗下去的屏幕,仿佛赤司征十郎那双异色瞳仍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秩序……掌控……”他低声自语。
纯粹的混乱,或许无法对抗极致的秩序。因为混乱本身也可能被预测,被纳入秩序的框架内进行分析。就像一盘散沙,虽然无序,但其运动的物理规律依然是可知的。
那么,什么才是“秩序”真正难以理解和应对的呢?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不是混乱,而是……“意外”?不,不仅仅是意外。是那种基于严密逻辑和瞬间判断,却呈现出完全违背常理结果的……“合理性意外”?
比如,一个在所有人(包括赤司)看来都绝对不应该传球的时机和角度,但如果考虑了防守队员瞬间的视野盲区、己方球员某种不为人知的小习惯、甚至场地气流等微不足道的因素后,那个传球反而成了理论上最优解?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瞬间计算能力和……胆量?
陈屿川的目光微微闪动。他想起之前和青峰一对一时,那个利用传球假动作骗过青峰的成功突破。那或许,就是一次微小的尝试。
他摸了摸下巴,眼神逐渐变得专注起来。打破“秩序”的钥匙,或许并不在于变得更“乱”,而在于在更高的维度上,构建一套属于桐皇自己的、同样精密却无法被常规“秩序”所理解的……“混沌逻辑”?
这个想法很大胆,甚至有些疯狂。但陈屿川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他转身走出录像室,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青峰正在不远处等着他,一脸不耐烦:“磨蹭什么呢?快点!”
陈屿川快步跟上,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构建各种看似荒谬、却暗藏玄机的传球路线和战术起手式。
挑战“魔王”的道路上,一颗名为“意外”的种子,正在悄然萌芽。而培育它所需的养料,是超越常理的想象力、毫不动摇的信任,以及……直面失败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