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混沌气流灌入深渊裂口,我踏出冰渊的瞬间,身后火海轰然暴涨。
离炎的身躯在烈焰中完全成形,焚天业火不再是残息,而是自地脉深处复苏的完整法则。他的双瞳如熔岩漩涡,火戟垂地,火焰顺着戟身流淌,却不立刻进攻。他在等,等我回头。
我回头了。
不是犹豫,是必须。
蚑萤化作的星砂尚未散尽,漂浮在火浪边缘,正被业火缓慢侵蚀。她的执念核心正在瓦解。若我不做选择,她将彻底湮灭,连轮回的资格都被炼成虚无。
幻灵珠悬于我眉心,表面裂痕蔓延,推演速度骤降七成。它刚吞噬铜符残印,正处于不稳定状态。但此刻已无退路。
我冲回火海。
雷纹战体全开,混沌精气在经脉中逆冲,强行撑起一道护体屏障。火焰舔舐皮肤,皮肉焦裂的痛感直刺神经,但我没有停。左手探入识海,将最后一丝星砂母蛊剥离——那是蚑萤留给我的唯一本源。
血珠从指尖弹出,撞入星砂残迹。
刹那,那些即将消散的光点剧烈震颤,重新凝聚。一个模糊的身影浮现,跪在地上,衣袍焦黑,左臂空荡。
“别走。”我说。
她抬头,眼神涣散,像是隔着万年冰层看我。
“你……不该回来。”声音微弱,却带着熟悉的冷意。
“我必须回来。”我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喷在幻灵珠上,“你不是残片,你是蚑萤。我认你为盟,生死同契,从无反悔。”
珠体震颤,混沌推演启动。目标:血脉重构。
程序刚运行,识海剧痛。无数陌生画面涌入——玄蚑氏历代蛊师临死前的诅咒,他们的眼睛在火焰中爆裂,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句“背叛者,血焚心”。这些记忆不属于我,却因血脉融合的尝试强行接入。
我强忍剧痛,继续输入指令。
“以青冥灵根为基,星砂蛊链为引,重构生命通路。双向共享,永续共生。”
推演完成。
我将幻灵珠按在胸口,一掌震裂心脉外壁,让心头血与蛊虫基因链混合,顺着经脉直冲手臂。同时右手抓向空中蚑萤的残影,五指紧扣。
血线从我掌心射出,缠上她的手腕。
她猛然一颤,双眼骤亮,随即露出痛苦之色。她的身体开始排斥这具新生的载体,本能驱使她夺取幻灵珠的控制权——那是蛊族延续的本能,宿主必须掌控最强资源。
就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珠体的刹那,我左眼金瞳炸开一道刺痛。
血咒启动。
她手腕上的血线瞬间转黑,逆流而上,直逼心口。她闷哼一声,身形晃动,却未松手。
“若我背叛你……”她喘息着,声音断续,“血咒焚心。”
我盯着她,“我立誓时,就准备好了。”
她闭眼,再睁时,眼中戾气退去。
我割开左腕,血洒空中,以血画阵。阵心置幻灵珠,八方引火为烛。我高声宣告:
“我张莉萍,以原初之心为引,与玄蚑·萤结共生之契——生同命,死同烬,违者血咒焚魂!”
话音落,万千星砂蛊虫自她体内飞出,在空中结成古老巫文阵图。那些文字不属于任何现存巫语,却与幻灵珠内“原初之蛊”四字产生共鸣。阵心浮现“蛣蛣相噬”四字,随即化作血线,贯穿我们交握的双手。
排斥感骤减。
生命频率同步。
她的形体稳固,焦黑的皮肤下泛起微光,残缺的左臂也缓缓再生。我左眼金瞳的纹路与幻灵珠碎片融合更深,识海中的推演权限向她开放一道窄缝。
她睁开眼,第一句话不是感谢,不是释然。
而是:“钟响三声,魂归无门。”
我一怔。
她自己也愣住,显然不知这句从何而来。
就在此时,离炎动了。
他凝视我们交握的手,火戟微抬,却未攻击。嘴唇开合,吐出低语:
“小心那口钟……”
话未说完,他的身躯突然裂开缝隙,火焰中浮现出青铜纹路——与清源使体内的铜符同源。那些纹路在他皮肤下游走,像是某种远程烙印正在激活。
他不是自由之身。
他是被操控的傀儡。
我将幻灵珠按在蚑萤心口,借共生血脉共享推演权限。瞬间,数据流涌入——离炎体内存在三十六道因果烙印,每一道都与不同编号的铜符共振。其中一道,频率与“爻·贰”完全一致。
他不是敌人。
他是被清源体系回收的残魂容器。
“我知道你在听。”我盯着火焰中的铜符纹路,声音冷如冰刃,“钟声不会救你,但我会毁了它。”
离炎的火焰身躯微微一震。
就在这一瞬,他胸口的火焰突然塌陷,露出一道符印——与我们手心浮现的锁链缠钟图纹一模一样。三声轻鸣自符印中传出,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震荡在血脉之中。
蚑萤猛然握紧我的手,“这是……血誓反噬的预警!”
我未松手。
离炎的火戟缓缓抬起,指向我们。但他的动作僵硬,像是被外力牵引。火焰中的铜符纹路越来越亮,仿佛有某种指令即将完成加载。
我感知到幻灵珠内部的“原初之蛊”推演波段出现波动——与离炎残魂释放的神念频率一致。
他认识这珠子。
甚至……可能曾守护过它。
“你不是要杀我们。”我盯着他的眼睛,“你在警告我们。”
离炎的火焰微微晃动,像是在挣扎。
下一刻,他的火戟猛然下压,却不是刺向我们,而是轰向自己脚下的地脉。
轰——
火浪炸开,地壳崩裂,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横亘火海中央。而在那裂痕深处,隐约可见一口巨钟的轮廓,半埋于岩浆之中,表面覆盖着与铜符同源的符文。
钟未响。
但它存在。
蚑萤突然低语:“它在等第三声。”
我皱眉,“什么第三声?”
她摇头,似乎连自己都不清楚,只是本能地感知到某种倒计时。
离炎的身躯开始崩解,火焰如沙砾般剥落。他在自毁,切断与铜符的连接。最后一道神念波动射向我,频率与“原初之蛊”完全同步。
我接住了。
那不是信息,是坐标——指向钟体内部某一点。
蚑萤抓紧我的手臂,“他让我们去那里。但……血咒在预警,一旦靠近,誓约可能逆转。”
我看着她,“你怕吗?”
她冷笑,“我已经死过一次。现在活着,是因为你不愿放手。”
我点头,“那就继续一起走。”
我们迈步,走向裂痕边缘。
火焰在两侧翻腾,地脉深处的钟影越来越清晰。每靠近一步,手心的锁链缠钟符印就震动一次。第一次,轻微如脉搏;第二次,如心跳加速;第三次——
符印突然发烫,血线逆流,直刺心脉。
我们同时闷哼,身形一滞。
离炎的残躯在火中彻底消散前,最后看了我们一眼。
他的嘴唇动了动。
我没听清。
但幻灵珠自动记录了那串频率波动。
解码后,只有两个字:
“快逃。”
我站在裂痕边缘,脚下是翻滚的岩浆,钟影沉在深处。
蚑萤的手还握着我的。
血线未断。
锁链缠钟符印仍在发烫。
我抬起脚,踩在裂痕边缘的岩石上。
石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