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变了。
不再是血肉之躯的搏动,而是像地核深处传来的震颤,每一下都与那颗悬浮的地球雏形同频。我站在虚空里,没有重量,也没有方向,只有左眼星纹还在发烫,像被烙进骨头里的电路板。
归墟的注视压下来。
不是视线,是规则。无数透明锁链从巨瞳深处射出,缠上我的四肢,钻进血管,勒住每一寸经络。锁链表面浮着字——死亡预言。我的那一条写着:“以心为祭,七度轮回终不返。”
108道残影也被捆住,悬在四周,像被钉在标本墙上的蝴蝶。他们的锁链上同样刻着各自的终局,有些我认得,有些陌生。但更可怕的是,这些文字在动。每一个心跳,都会让预言更新一次,像是某种活着的程序,正在实时编译我的结局。
我闭眼,把意识沉进幻灵珠。
推演模式切换,目标:因果延迟。地球自转频率作为节拍器,逆向模拟锁链的生效机制。数据流冲进识海,三秒后得出结果——预言生效存在0.7秒滞后。不是即时锁定,而是“写入”过程。
有窗口。
我睁开眼,双生莲台预判能力全开,在心跳间隙中捕捉那0.7秒的空白。右手握紧玄漪环,将息壤能量压缩到极限。
爆。
环体崩解,金属碎片化作流光四散,携带的混沌枝桠能量轰然炸开。锁链应声断裂,部分残影趁机挣脱束缚,可还没等他们移动,归墟的瞳孔微微一缩,断裂处立刻再生,新链比之前更粗,反噬之力顺着经络倒灌,识海像是被人用钝刀刮了一遍。
不行。硬破没用。
我低头看左手掌心。那里有一小撮灰烬,早已冷却,来自很久以前——蚑萤燃尽魂灯时留下的残渣。她说过一句话,我一直没懂:“灰烬不是终点,是倒流的起点。”
现在懂了。
我将左手探入心口,取出灰烬,放在掌心。幻灵珠启动反向推演,输入指令:“若灰烬未燃,魂灯从未存在。”
悖论生成。
灰烬突然亮了一下,不是火光,而是一道逆向划过的光痕,像时间的裂缝被强行翻转。周围的锁链再生过程戛然而止,仿佛“断裂”这件事从未发生,因果线出现真空。
就是现在。
我将体内108道残影全部召回,不再分散。百我归一,意识压缩成一点,沉入原初之心。锁链还在缠绕,但再生机制被短暂覆盖,断裂口维持着未修复状态。
我动了。
不是攻击,是穿行。顺着逆向因果线的轨迹,一步步逼近巨瞳中心。每走一步,锁链就崩断一截,像是命运的代码在拒绝执行。
可就在我即将触碰到瞳膜时,金瞳深处走出一个人。
小萍。
她还是那副少女模样,穿着我记忆中图书馆值班时的白衬衫,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光丝编织,刀刃上流动着108种死亡预言的文字,像是把所有残影的终局都熔成了武器。
她笑了:“姐姐,该结束了。”
匕首挥下,虚空浮现新预言:“张莉萍终将自我献祭,完成创世闭环。”
这不是写,是刻。一道全新的因果锁链从虚空中生成,直扑我心口。
我没有躲。
而是猛然将掌心的魂灯灰烬按进左眼星纹。
剧痛炸开,但视野瞬间清明。我“看”到了她的线——不是从过去延伸而来,而是从未来倒插进现在,源头正是归墟瞳孔本身。她的出生、成长、每一次出现,都不是独立事件,而是被未来结果反向牵引的具现。
她不是克隆体。
她是归墟为自己写的结局。
我开口,声音很轻:“你不是我。你是它想让我变成的样子。”
小萍的动作顿住了。
匕首上的文字开始闪烁,像是信号不良的屏幕。她的眼神第一次出现裂痕,不再是那种天真又残忍的玩味,而是……一丝困惑。
“你说什么?”她声音有点抖。
“你记得自己是怎么醒的吗?”我盯着她,“不是被选中,不是被投放,你是从它的意志里长出来的。它需要一个能亲手终结我的人,所以造了你。”
她后退半步,匕首微颤。
“不可能……我是从心源树出来的……我有记忆……”
“那些记忆,是它给你的。”我往前一步,“你所有的‘我’,都是它筛选过的样本。它不要反抗者,也不要失败者。它要的是一个在最后一刻,能微笑着把我推下深渊的‘完美收尾’。”
她没再说话。
但匕首的光开始不稳定,像是内部的逻辑正在崩溃。归墟的注视依旧沉重,可这一瞬的迟疑,已经足够。
我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将魂灯灰烬的逆向因果线引向自己。
既然它能用未来定义我,那我就用“从未发生”来撕开它的剧本。
灰烬在掌心旋转,幻灵珠开始重构推演路径——目标:否定“终局书写”的前提。如果献祭不是必然,如果结局尚未闭合,那么由结局反推的因,就是虚假的。
数据流冲进识海,我听见了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
像是锁链,又像是时间本身。
小萍的身形开始模糊,她的脚底出现裂纹,像瓷器一样蔓延。她低头看,声音终于变了:“等等……我不想……”
她伸出手,像是想抓住什么。
我没有动。
因果线正在崩解。归墟的注视出现波动,巨瞳边缘的文明残骸开始脱落,像被风吹散的灰。
可就在这时,我的胸口突然一紧。
原初之心剧烈跳动,不是同步,是失控。地球雏形的频率开始拉扯我,像是要把我整个塞进那颗微缩星球里。归墟没有放弃,它在强行绑定宿主与世界的因果。
我咬牙,幻灵珠全力运转,试图稳住节奏。可身体已经开始透明化,皮肤下浮现出大陆架的纹路,血管变成洋流,骨骼化作地壳断层。
它不是要杀我。
它是要让我成为新世界的胎基——自愿或不自愿,都无所谓。
小萍站在原地,身形只剩半透明轮廓,她看着我,忽然笑了。
“原来……你也会怕。”
她抬起手,匕首最后一次亮起。
刀刃上,只剩下四个字:
“由你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