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个，这是几？”
“5。”
小山仔细地看了看，没错，五就是这么写。
“挺好，这个呢？”
“六。”
大妞看着芳芳特别耐心的给小山讲课，她支棱着耳朵仔细的听着。
陈大娘看着，“丫头，你也想学认字啊？”
大妞有点不好意思，“没，没有。”
她摸摸耳边的头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我都多大了，学也学不会。”
这话芳芳就不同意了，“大妞同志，你这话就不对了，只要你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
芳芳真的是没想到，国家都普及基础教育多少年了，不是说从建国以后就开始了吗？
不是说小初教育普及度很高吗不是开什么扫盲班吗？
这怎么还有这么多的文盲，而且还是这么年轻的文盲。
“我跟你说哦，你不用像小山他们这样一点点来，你可以先从你的名开始，就平时能用到的字儿入手，慢慢学，一天学两了三个，那你一年下来也能认识不少的字儿。”
大妞看看她，又看看陈大娘，“这，俺能成吗？”
“怎么不成？”
俩孩子写完了作业，跑虎子那屋玩去了。
芳芳把陈大娘洗好阴干的毛线撑开，示意大妞帮着卷毛线球。
“大妞，你不能老是不认字儿。你说以后你有了孩子，学校老师让签个字儿什么的，你总得会写自己名儿吧？”
大妞想了想，她这边辈子估计不能有自己孩子了。
一想到这，情绪有点低落。
芳芳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不过她看着大妞这个样儿，知道自己杵着人家心窝里了。
“那什么，对不起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一脸心虚的样儿，有点不太好意思，“那啥，你别往心里去啊。我，我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话赶话的……不是有意的。”
这大妞这个样儿，难道是孩子？
妈呀，不会是不孕不育吧？
这姑娘没那么倒霉吧？
“不是，我这辈子，应当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还真是！
这会儿医生不多，中医水平参差不齐，真不一定能治好。
不过，这玩意儿也不一定就是大妞的问题，两口子都得配合。
“你上医院检查了吗？”
“检查什么？”
陈大娘岁数大，也没那么多忌讳。
“芳芳说的对，这事儿得上医院检查才算。
我岁数大，见识的也多。
没孩子这事儿，有时候真不是女人的事儿。
就我娘家那，就有那么一家子，媳妇嫁进门十来年都没上身，老婆婆磋磨的呀，真不像样。
过不下去了，就给休了。”
妈呀，这旧社会，女人的日子不好过啊！
陈大娘压低了声音跟她俩头碰头，“这男的又后找了一个，女的就给人当后妈去了。”
她悄悄地跟俩人说着话，好像外面有人偷听似的。
“哎，你说邪不邪乎，嫁进门第二年，那小媳妇就上身了，年底就养一个小丫头。”
呀，还真是！这样的事儿抖爸爸上说了好多！
大妞这才知道 ，他俩误会了。
她看看在那屋跟虎子玩的小山，压低了声音解释：
“我说的不是我不能生，是我没法生。
我是个寡妇。”
晴天霹雳啊，这么年轻就守寡？
“其实，小山不是我弟弟，是我小叔子。”
小叔子？嫂子带着小叔子过活？
啧啧啧，没看出来啊，大妞还得养小叔子。
“哎，你小叔子咋跟着你呢？他爹妈都那啥了？”
大妞点点头，“都没了，他娘生了他，身子就没养好，干活儿也累，病歪歪的好几年都没好。”
大妞叹口气，“上年听说大疆没了，一口气没上来，走了。
村里头说闲话的多，说我命硬克夫的，说我老公公命硬克媳妇，克了媳妇克儿子的，说什么的都有。”
大妞手里缠着毛线球，一边撸着线，一边说。
“我那个老公公，也不是个有本事的，一辈子窝窝囊囊的，天天生闷气，气的自己脸蜡黄。
他给自己气的肚子疼，也不跟人说，就自己塞点清火的吃吃，实在扛不住了，上医院一查，肝上有病了，治不好。”
肝上的毛病？难道是癌症？
这事儿芳芳也不好说啥。
大妞跟他们学话：“大夫跟他说了别生气上火，怎么也能再活几年。
可是他自己想不开，没几天人就不行了。”
大妞说着话，泪都下来了。
“我跟大疆都定亲了，可他人没了。
俺娘俺爹收了他的钱，当初跟大疆要了一百块。
他这人是个钱迷，进了手的钱是不会吐出来的。
他不想还给人家，还打算再给我找一家。
但是俺们那临近地方都知道我克夫，没人要我。
俺娘就跟我说，让我给大疆守着。
不然，就给我买进山里头老光棍。”
他们家已经是山里了，再往里面卖，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出来一趟。
大妞抹抹眼泪，“大娘你估计也能知道，我要是不嫁过来，俺那个爹就得再卖我一回。”
陈大娘叹口气，这样的事儿有的是。
“不是，不是说了婚姻自由吗？”
大妞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俺们那山沟子里头，女人不值钱，只要给钱，就能嫁出去。”
芳芳感觉好压抑。
“那你刚才，说那个谁……”
大妞笑了笑，“大疆，他叫宋边疆，也是个当兵的，他跟俺定亲那会儿，给了俺一个地址，跟俺说，要是有啥事儿，就给这个地址写信。”
“你不知道，山子爹妈没了，就他自己一个人在家。
家里头的大伯要让他过继。”
芳芳跟听故事一样，这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也太刺激了。
不过，也对，小孩子自己长不大，家族庇护也对。
陈大娘人老见识的也多，过继的孩子哪有那么好过的。
“是图他那房子吧？”
“可不是怎么的，要过继他的那家子，一家子懒货，盖个房子十来年都没起来一堵墙，这不是就盯上山子那屋了。”
大妞抹抹泪，“我公公婆婆人不错，村里有那看不下眼的，就悄悄的跟山子说了让他找我。”
陈大娘点点头，大妞跟她解释，“我跟大疆定了亲，也过了明路，就是宋家人。”
我去，“你，你这是，？”
大妞点点头，“就是望门寡。”
啊……这也行？
“我岁数大了，家里头大弟都要娶媳妇了，再拖下去，家里也容不下我，我还不如到宋家守寡。”
陈大娘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你啊，也是个命苦的。不过日子都是人过的，你这一家子，就剩山子一个独苗，拉扯大了他 ，一样有人给你养老送终！”
大妞点点头，“我知道。”
芳芳举起手，“那不对啊，你咋又来这了？”
“还不是过继这事儿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