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禁地,万籁俱寂,唯有风声穿过嶙峋怪石,发出呜咽般的低啸。
越靠近那处依靠残存灵脉和轩辕绝昔日布置勉强维持的冰窟,空气中的寒意就越发刺骨锥心。那是一种能冻结灵力流转、侵蚀神魂本源的死寂之冷,源于“噬魂鬼种”与“冰魄封魂术”对抗产生的诡异力场。
沿途的明哨暗卡是林风亲自布下,守卫于此的弟子皆是血战中幸存的老兵,眼神锐利而疲惫,看到林风,无声行礼,一切尽在不言中。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冰窟入口处的阵法光幕相对完整,但灵光也已黯淡,裂纹如蛛网蔓延。赵长老在此值守,脸上带着悲怆与凝重。
“林风,”他声音干涩,“静云长老…昨日为护丹堂弟子,已…殉宗了。”
林风脚步微顿,心口像是被冰锥刺中。那位慈祥而坚韧的长老,也逝去了。他沉默颔首,将翻涌的悲恸强行压下。此刻,青岩宗承受不起更多的悲伤。
“里面情况如何?”他声音低沉。
“冰窟暂无大碍。但…”赵长老面露难色,“‘冰魄封魂术’乃静云长老一脉秘传,如今她…仙逝,术法虽能自行运转,却失了主持调和之人,恐难以持久。加之那魔毒诡异…柳师侄的情况,只怕…”
林风明白那未尽之语。失去了静云长老,柳婉儿的情况恐怕会加速恶化。
他独自迈入冰窟光幕。
极致寒意瞬间包裹而来,《灵心诀》自主运转,体表泛起淡淡银辉抵御。窟内,幽蓝玄冰覆盖四壁,寒气氤氲。中央冰台上,柳婉儿静静沉睡,容颜被永恒冻结,周身环绕着璀璨却冰冷的冰晶,如同沉睡在琥珀中的仙子,感受不到丝毫生机。
这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缓步走近。这位曾是同门师姐、对他和萧逸多有照拂的女子,如今孤零零地被封印于此。而魔宗,却似乎对她别有图谋。
影狐残符中的字句——“目标…冰封之躯”——再次浮现脑海。
为何是她?一个内门弟子?
他凝神屏息,小心翼翼地运转《灵心诀》,将一丝微不可察的灵识探向冰台,试图感知那“噬魂鬼种”的现状。
就在灵识即将触及冰层的刹那——
嗡!
胸口的林家玉佩,毫无征兆地再次发热,一股清凉波动悄然荡开!
几乎同时,怀中那几卷古老兽皮星图也变得灼热,其上某些星辰符文竟微微亮起,自行勾勒出玄奥轨迹!
冰台之上,异变突生!
柳婉儿被冰封的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的蔚蓝光芒倏忽一闪,快得如同错觉!
紧接着,一段极其破碎、冰冷、仿佛跨越了万载寒冰传来的意念碎片,断断续续、艰难地撞入林风识海:
【…冷…好冷…封印…在减弱…‘它’…醒了…】 【…星…轨迹…是错的…欺骗…全都…是欺骗…】 【…碎片…钥匙…不止…一枚…】 【…宗主…陨落…并非…意外…小心…身…边…】 【…林…风…快…走…离开…青岩…危险…】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之力悍然掐断。
冰窟内死寂重现,仿佛一切从未发生。柳婉儿眉心的微光湮灭,兽皮卷和玉佩也恢复了平静。
林风却僵立在原地,背脊窜起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不是错觉!
那绝对是柳婉儿被冰封前残留的、最深层的意念碎片,在玉佩与星图某种未知的共鸣下,偶然泄露了出来!
信息支离破碎,却字字惊心!
封印在减弱?“它”醒了?指的是噬魂鬼种? 星轨迹是错的?欺骗?是指星辰古殿的线索?还是另有所指? 钥匙碎片不止一枚?除了星图,还有什么? 宗主陨落并非意外?!小心身边?! 最后那声焦急的警告…让他离开青岩?
林风的心脏剧烈跳动,血液奔涌。柳婉儿知道什么?她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竟招致如此杀身之祸,甚至在冰封之中,仍以残念发出警示?
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冰窟,望向外面那片沉寂而危机四伏的宗门。
师尊之死…有蹊跷? 身边…有危险?
一股巨大的阴谋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原本以为宗门劫难已暂告段落,剩下的只是休养生息和外部威胁,却没想到,真正的暗流或许早已深埋宗内!
柳婉儿的残念,像是一把钥匙,骤然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黑暗的大门。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任由那彻骨的寒意侵袭身体,却远不及心底泛起的冷意。
真相,远比想象中更加残酷。
他缓缓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无论幕后黑手是谁,无论阴谋有多大,他必须查清楚!
为了师尊,为了宗门,也为了这冰封中发出最后警告的同门。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柳婉儿,转身,大步走出冰窟。步伐沉重,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夜色正浓,前路艰险,但他已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