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羽与黑曜在废弃仓库的雨幕中对峙的同一时刻。
城市的另一端。
那间被黑暗和恐惧笼罩的公寓里。
白玉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蜷缩在地板上。
怀里的靠垫早已被泪水浸得湿冷。
那点残留的、属于白羽的温暖气息。
似乎也彻底被绝望覆盖。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敲打着玻璃。
像是无数根冰冷的针。
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蜷缩了多久。
腿脚早已麻木。
失去知觉。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紊乱地跳动着。
提醒着他还在呼吸。
还在……等待。
哥哥……
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废弃码头……
会不会有危险?
黑曜……真的会出现吗?
无数个问题。
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思绪。
啃噬着他仅存的理智。
他不敢深想。
却又无法停止去想。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
从他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个旧手机传来。
不是哥哥的专属提示音!
白玉浑身一僵!
猛地低下头。
看向手机的屏幕。
屏幕竟然自己亮了起来!
散发出一种幽蓝色的、不祥的光。
映亮了他苍白失措的脸。
屏幕上。
没有来电显示。
没有信息提示。
只有一个——
自动启动的。
他从未见过的。
视频播放界面!
画面起初是晃动而模糊的。
伴随着沙沙的噪音。
像是信号极其不稳定。
白玉的心脏骤然缩紧!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如同冰水。
瞬间浇遍全身。
他死死盯着屏幕。
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
几秒钟后。
画面猛地清晰起来!
视角似乎是从某个高处向下俯拍。
光线昏暗。
但足以看清环境——
锈蚀的集装箱!
坑洼的水泥地!
连绵的雨幕!
是那个废弃码头!
镜头在缓缓移动。
扫过堆积的货物。
扫过破损的屋顶。
最后。
定格在了仓库中央。
那片相对空旷的区域。
画面中。
两个身影。
正隔着一段距离。
无声地对峙着!
其中一个。
穿着深色冲锋衣。
身姿挺拔。
即使画面模糊。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
白玉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哥哥!
而另一个……
穿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西装。
身形修长。
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
但那份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
冰冷。
危险。
掌控一切的气场……
是黑曜!
他真的在那里!
哥哥……真的对上了他!
白玉的呼吸骤然停止!
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防止那声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逸出。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逆流。
冻结!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手机会收到这个?
是谁发来的?
黑曜吗?
他在向他们炫耀?
炫耀他已经掌控了一切?!
画面是无声的。
只有雨点敲击屋顶和地面的模糊背景音。
但这死寂的影像。
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恐惧。
他看到哥哥的背影紧绷如弓。
握着折刀的手垂在身侧。
他能感觉到那股几乎要冲破屏幕的。
冰冷而决绝的警惕。
他看到黑曜似乎在说话。
嘴角带着那种他无比熟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戏谑弧度。
他甚至悠闲地向前走了两步。
完全无视白羽手中锋利的刀刃。
像是在欣赏一件落入网中的珍品。
不要!
离我哥哥远点!
白玉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模糊了视线。
他用力眨眼。
甩掉泪水。
死死地盯着屏幕。
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生怕下一刻。
就看到哥哥受到伤害。
他看到黑曜抬起手。
指了指仓库的某个方向。
又指了指白羽。
似乎在提出什么条件。
他看到哥哥缓缓地摇了摇头。
背影没有丝毫动摇。
拒绝得干脆利落。
黑曜似乎并不意外。
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即使没有声音,白玉也能从他肩膀轻微的耸动看出他在笑。)
那笑容。
带着一种残忍的愉悦。
然后。
黑曜忽然抬起手。
对着镜头。
(或者说,对着隐藏的摄像头方向。)
轻轻勾了勾手指。
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这个手势。
分明是……
做给屏幕前的他看的!
他知道!
他知道自己在看!
这个认知。
像一把烧红的匕首。
狠狠刺穿了白玉的心脏!
巨大的羞辱感和恐惧感。
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是在玩弄他们!
像猫玩弄爪下的老鼠!
不仅要折磨哥哥。
还要让他这个躲在“安全屋”里的人。
亲眼目睹这一切!
亲身体会这份无能为力的痛苦!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哽咽。
终于从白玉的指缝间漏了出来。
他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像是突发疟疾。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依旧在继续。
黑曜收回手势。
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白羽身上。
他似乎又说了句什么。
白羽的身影依旧挺直。
没有丝毫退缩。
但白玉能看到。
哥哥垂在身侧的那只握着刀的手。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
而泛出青白的颜色。
他在极力克制。
克制着怒火。
克制着……可能爆发的冲突。
因为他知道。
自己还在这里。
他不能轻易冒险。
这个认知。
像是最锋利的刀刃。
凌迟着白玉的心。
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他……
哥哥才不得不站在这里。
面对这个恶魔!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
绝望和自责。
如同汹涌的潮水。
将他彻底淹没。
他再也支撑不住。
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
手机从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
屏幕朝上。
依旧播放着仓库里那场无声的、令人心碎的对峙。
幽蓝的光。
映着他泪流满面、苍白如纸的脸。
和那双失去了所有光彩。
只剩下无边痛苦与绝望的眼睛。
窗外。
雨下得更大了。
哗啦啦的声响。
像是为这场发生在两个地方的。
同步进行的折磨。
奏响的。
残酷的协奏曲。
而他。
连捂住耳朵。
逃避的权利。
都被剥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