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暗影低语,裂痕初现
费雷泽大陆短暂的“钢铁休耕期”,并未能如艾妮·熙德所愿,完全用于内部的砺剑与筑盾。一种无形无质、却又切实存在的阴影,如同早春冻土下悄然蔓延的毒蕈,开始在南北双方的土地上滋生,打乱了双方紧绷的战备节奏。
这阴影,并非来自彼此熟悉的敌人,而是源于更深邃、更黑暗的星海——恶魔的低语,以最原始的基因污染形式,降临了。
南方艾兰王国:秩序下的诡异裂痕
消息最先传到梅洛城时,并未引起过度的恐慌,更像是几起令人不安的、孤立的恶性事件。
首先是位于王国东南部,一个名为“溪木镇”的偏远村落。一名平日里沉默寡言、以伐木为生的壮汉,在某个清晨突然发狂。他的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暗红色,眼球布满血丝,喉中发出非人的嗬嗬声。他徒手撕碎了试图安抚他的妻子和邻居,力大无穷,普通的农具砸在他身上仿佛毫无感觉。最终,闻讯赶来的当地守卫队,付出了三人死亡,多人受伤的代价,才用长矛和渔网将其困住,乱刀砍死。事后,村民们惊恐地描述,死者流出的血液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尸体在阳光下竟有轻微的自燃现象,留下焦黑的痕迹。
几乎在同一时间,西部边境通往铁岩堡方向的一条重要补给路线上,一支运输车队遭遇了袭击。袭击者并非史奈夫的蛮族,而是几只形态扭曲、类似巨型蝙蝠与爬行动物混合体的生物。它们能在低空滑翔,爪牙锋利,带有神经毒素,数名押运士兵在猝不及防下被咬伤,虽不致命,却陷入了持续数日的高烧与谵妄。车队护卫拼死抵抗,用弩箭和长枪杀死了这些怪物,但怪物的尸体同样在短时间内快速腐烂,散发出恶臭。
最初,这些事件被归结为“山林中的未知恶疾”或“受北方邪气影响而产生的变异野兽”。然而,当类似报告从王国不同区域,尤其是那些相对偏远、靠近荒野或古老遗迹的地方接踵而至时,艾妮·熙德和她的顾问们意识到,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不是瘟疫,也不是普通的野兽。”王宫议事厅内,负责情报的官员面色凝重地汇报,“所有发狂者或变异生物,都表现出超越常人的力量、攻击性和对痛苦的极低感知。而且,它们似乎对秩序和生命本身,抱有纯粹的恶意。”
赫尔斯骑士长刚刚从一次清剿行动中返回,他的盔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和某种粘稠的、暗紫色的体液。“陛下,我们在黑森林边缘清理了一个巢穴,里面是……是一些由当地失踪村民变成的怪物。他们……仿佛被某种东西从内部扭曲了。”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脸上也难掩一丝心悸,“他们不怕死,甚至……像是在享受杀戮。”
艾妮·熙德沉默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她的目光锐利,穿透了表象,直指核心。“有预谋的干扰。目标不是造成大规模破坏,而是……”她顿了顿,吐出两个字,“恐慌。”
是的,恐慌。这些零星的、诡异的袭击,单个来看,对王国庞大的体量而言微不足道。但它们发生在后方,发生在平民之中,发生在运输线上。它们动摇了民众对“安全”的基本认知。流言开始像野火一样蔓延:是北方蛮族使用了邪恶的巫术?是触怒了某种古老的存在?还是……天使的庇护已经失效?
为了应对这些前所未有的威胁,艾妮·熙德不得不调整部署。原本计划增援边境、用于新战术演练的精锐小队,被分散派往各地,充当“清道夫”和稳定人心的力量。物资运输路线加强了护卫,巡逻频率增加,这无疑加重了后勤的负担,延缓了向北部边境输送新式装备和补给的速度。更耗费心力的是,她需要不断下达安民告示,亲自接见受影响地区的代表,用她个人的威望和冷静的姿态,去对抗那无形的、名为“未知”的敌人。
“它们在试探我们,赫尔斯。”在一次深夜的单独召见中,艾妮·熙德对骑士长说道,烛光在她脸上投下坚毅的阴影,“试探我们的反应,我们的弱点,我们……信仰的坚固程度。”她隐隐感觉到,这阴影的背后,隐藏着一种与她所信奉的“正义秩序”截然对立的东西,一种纯粹的、追求混乱与堕落的存在。
北方部落:野蛮狂欢中的噩梦侵蚀
在北方,恶魔低语带来的影响,则呈现出另一种面貌。
史奈夫部族的狂欢余温尚未散尽,噩梦便已悄然降临。最初,是几个在外围营地值守的战士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搜寻的队伍只找到了被撕碎的帐篷和洒落一地的、带着啃噬痕迹的骨头。起初,人们以为是遭遇了强大的掠食猛兽。
但很快,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部落里最优秀的几名猎手,在一次例行的远途狩猎后,带回的不是丰厚的猎物,而是缠绕在他们身上的、挥之不去的疯狂。他们开始胡言乱语,描述着在迷雾峡谷中看到了“流淌着熔岩的巨眼”和“诱惑人心的低语”。其中一人在夜晚突然暴起,用猎刀砍伤了好几个同帐篷的伙伴,力大无穷,直到被闻讯赶来的巴尔纳用战斧劈成两半才停止。
“是邪灵!古老的邪灵被惊醒了!”老萨满古尔加在检查了尸体和发狂者后,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他挥舞着法杖,举行了一场又一场驱邪仪式,燃烧着刺鼻的草药,吟唱着连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的古老祷文。
然而,混乱并未停止。部落之间开始流传,是史奈夫的连年战争,引来了时光神的怒火,或者是某些部落暗中祭祀了不该触碰的黑暗存在。猜疑和指责如同毒蛇,在原本就依靠武力强行粘合的各部落之间游走。
一次小部落的集体叛逃事件,将这种内部紧张推向了高潮。一个依附于史奈夫的小部落,其首领声称在梦中得到了“更强大存在”的启示,要带领族人去寻找“真正的力量”。他们试图悄悄离开祖地,被史奈夫的巡逻队发现。冲突中,那个小部落的战士表现出了惊人的疯狂和不惧伤亡,给巡逻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史奈夫亲自带人镇压了这次叛逃。他亲手拧断了那个小部落首领的脖子,但看着对方临死前那狂热的、毫无悔意的眼神,一股寒意第一次顺着这位蛮族首领的脊椎爬了上来。
“不是野兽,也不是人!”史奈夫在部落大会上咆哮,试图用音量驱散弥漫的不安,“是躲在影子里的虫子!只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他的解决方法依旧直接而暴力。他下令加强了聚居地的巡逻,任何行为异常者,一经发现,立即处决。他派出手下最凶悍的战士,由巴尔纳带领,对周边区域进行拉网式的清剿,无论是可疑的洞穴、废弃的遗迹,还是那些被认为“不洁”的区域,都遭到了无差别的扫荡。
这种高压手段暂时遏制了混乱的扩散,但也带来了副作用。清剿行动消耗了本就不多的精力,延缓了为下一次南侵所做的准备——锻造武器、训练新兵、储存过冬物资的进度都被拖慢。更重要的是,部落内部的紧张气氛并未缓解,反而因为史奈夫的铁腕而变得更加压抑。人人自危,担心自己或身边的人会成为下一个“被污染者”。
“首领,”古尔加在无人时,忧心忡忡地对史奈夫说,“这阴影……它在啃噬我们的勇气,离间我们的团结。它比南方的骑士更危险……因为它从内部腐蚀我们。”
史奈夫烦躁地挥了挥手,他何尝不知?但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他习惯于面对看得见的敌人,可以挥斧砍杀的对手。而这种无形的、如同瘟疫般蔓延的恐惧,让他有力无处使。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的穷兵黩武,招致了某种厄运。
暗影的低语与布局
南北双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恶魔低语”拖住了脚步。艾妮·熙德的秩序面临信任与效率的考验,史奈夫的野蛮联盟则承受着内部凝聚力的冲击。
在费雷泽星球同步轨道之上,一艘隐匿在光学迷彩和能量屏蔽下的恶魔战舰内,几名低级恶魔指挥官正通过监测屏幕,观察着星球表面的混乱。
“投放的‘原初恶魔基因’孢子效果不错。”一个声音沙哑的恶魔说道,它看着屏幕上代表混乱能量波动的数据,“虽然无法直接制造强大的战士,但用来制造恐慌和牵制,足够了。”
“莫甘娜女王说得对,正面强攻费雷泽,会引起天使和那个潜在‘储君’的过度反应。”另一个恶魔接口,语气带着玩弄猎物的愉悦,“这样多好,让这些低等生物自己从内部开始腐烂。等他们互相消耗得差不多了,或者等那个艾妮·熙德在绝望中更容易接受……更‘自由’的理念时,我们再登场。”
“凯莎那个碧池,想把这里当成她的试验田?哼,我们就先给她种满杂草和毒药!”
恶魔的布局,阴险而精准。它们没有大规模入侵,没有暴露主力。仅仅是通过散布能够诱发生物负面情绪和基因不稳定的低浓度“恶魔孢子”,便在费雷泽南北双方的社会肌体上,制造出了细微却足以延缓其战争机器的裂痕。
它们的目标并非即刻的征服,而是长远的腐化与铺垫。它们在测试这个世界的抵抗底线,在艾妮·熙德和她的子民心中埋下恐惧和疑虑的种子,也在史奈夫的部落里煽动混乱与背叛。它们在等待,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或许是在南北战争再次爆发、两败俱伤之时,或许是在艾妮·熙德面临绝境、信念动摇之刻。
对于艾妮·熙德和史奈夫而言,他们面对的敌人,暂时从看得见的彼此,增加了一个隐藏在迷雾和阴影中的、更加诡异难测的存在。战争的计划被推迟,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浓重。费雷泽的命运线,因为恶魔的低语,而被引入了一片更加晦暗不明的区域。和平的假象之下,是三方势力——秩序、野蛮、混沌——无声的初次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