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潮水,瞬间淹没了林风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的经脉不再是承载元力的河道,而是一条条被烈火灼烧、被寒冰冻结的脆弱琉璃管,正在一寸寸地崩裂。
那些本该温顺如臂使指的元力,此刻化作了亿万条狰狞的毒蛇,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撕咬,每一分每一秒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凌迟之苦。
他蜷缩在营帐的角落,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紫黑色的魔纹从经脉处渗透出来,爬满了他的皮肤,看上去诡异而恐怖。
营地里最好的医师满头大汗,一根根银针落下,却又被林风体内狂暴的力量瞬间震飞。
他面色惨白地后退两步,对着一旁焦急万分的众人绝望地摇头:“没救了……林将军体内的力量已经彻底失控,如同天道反噬,非药石可医。老夫……无能为力。”
此言一出,帐内一片死寂。
白小怜双眼通红,猛地冲上前,双手结印,眉心处一点殷红的寿元之火就要燃起。
“我来!我的命……”
“住手!”一声厉喝打断了她。
一名守护族老死死按住她的肩膀,声音嘶哑而沉痛,“小怜,你为他献祭过一次,寿元已所剩无几!你再献,就是魂飞魄散,他就算活过来,也绝不会原谅自己!”
就在这绝望的僵持中,帐帘被猛地撞开,一道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
花想容发髻散乱,小脸煞白,看到林风痛苦蜷缩的模样,那双灵动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滚落。
“哥哥!”她扑到林风身边,不顾那狂暴四溢的能量,一把抱住他不断颤抖的头,哭声撕心裂肺,“哥哥疼不疼?容容帮你……容容帮你把坏东西吃掉!”
不等任何人反应,她的小嘴猛地张开,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吞噬天地的恐怖吸力自她口中爆发。
她竟是强行激活了自己尚未完全掌控的血脉神通——吞天胃!
林风体内那些狂暴如龙、毒辣如蛇的反噬之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紫黑色气流,疯狂地涌入花想容口中。
林风身体的剧痛骤然减轻,而花想容那娇小的身躯却像是被充入了万钧雷霆,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双清澈的瞳孔中,竟浮现出妖异而古老的暗金色。
“呃……”她痛苦地干呕着,牙齿咯咯作响,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颤抖着低语:“祖灵说……这是……这是天道的怒气……吃了……会疯的……”
但她只是停顿了一瞬,看着林风舒缓了些许的眉头,“不准……不准哥哥死!”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双手以一种极为古老的姿态结印,强行施展狐族秘法,试图封印胃中那股足以撑爆神魔的暴动能量。
然而,那股力量层次太高,根本不是她能驾驭的。
只听“咔嚓”一声,她白皙娇嫩的皮肤上,竟开始出现一道道龟裂的痕迹,裂缝之下,隐约可见繁复而狰狞的饕餮纹路在闪烁。
“容容!”柳如烟恰好赶到,见此情景,骇得魂飞魄散。
她立刻催动自身修为,指尖一缕紫色的欲念神雷跳动,便要打入花想容体内,试图以雷霆之力强行镇压那股异种能量。
“别碰我!”花想容猛地将她推开,声音嘶哑而固执,“这是容容的事!”
夜色渐深,营帐内的风波暂时平息。
花想容因透支过度,已陷入沉睡,但身体仍在微微抽搐。
林风虽然不再承受那刮骨之痛,但根基受损,依旧气息奄奄。
就在此时,帐外一道人影如星火般忽明忽暗,悄然凝聚。
洛倾城的身影显现,她脸色苍白,声音带着一丝飘忽的虚弱:“神族真王未死。”
帐内的林风眼皮微动。
洛倾城继续说道:“他布下了‘吞运大阵’,以万族天骄为祭品,窃取万族气运苟活。你今日破关,斩其羽翼,断了他一缕气运来源,才会引来如此强烈的反噬。那不是元力,是沾染了他意志的气运诅咒。”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但他本人也因大阵不稳而受创。明日,神族必会派使者前来,送上一枚‘伪天运丹’,名为助人族强者晋升,实则是想在你体内种下吞噬烙印,将你彻底炼为气运炉鼎。但……这也是你唯一的机会。那丹中,有他的一丝命脉本源。你若能反过来吞了它,便可借力打力,反噬其命脉。只是……此举需以凡人之躯,承载一族天运,九死一生。”
林风费力地睁开眼,干裂的嘴唇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桀骜不驯的狂气:“老子死过八回了,不差这一口。”
次日清晨,神族使者果然趾高气昂地到来,当着人族众将的面,取出那枚金光闪闪、道韵流转的丹药,宣称是神王对人族勇士的赏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风身上。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脚步甚至有些虚浮,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一步步走上高台,从神族使者手中接过那枚所谓的“伪天运丹”。
“林将军,不可!”
“这是神族的阴谋!”
惊呼声此起彼伏。
然而林风恍若未闻,在神族使者得意的冷笑中,将丹药随手抛入口中,仰头咽下。
丹药入腹,刹那间,一股比昨夜反噬还要恐怖百倍的力量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那不再是毒蛇乱窜,而是一座沉寂了万古的火山,瞬间喷发!
毁灭性的吞噬之力化作一张无形大口,要将他的神魂、血肉、乃至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彻底吞噬!
就在众人以为他即将爆体而亡的瞬间,林风的道心深处,那颗饱经红尘磨砺的“红尘道心”猛然一颤。
紧接着,深植于道心中的那枚“凡尘道种”,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与这片土地上无数人族百姓的祈愿、呐喊、不甘、希望……那亿万众生的执念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嗡——
一股宏大、质朴、却又坚不可摧的力量自道种中涌出。
如果说神族的气运之力是高高在上的金色海洋,那这股力量就是承载海洋的无垠大地!
吞噬之力撞在这股力量上,非但没能撼动分毫,反而被其瞬间逆转、包裹、同化!
不是他被吞噬,而是他在吞噬!
吞噬那枚丹药,吞噬丹药中蕴含的神族真王本源,更顺着那冥冥中的联系,疯狂地吞噬着“吞运大阵”中积攒了百年的神族气运!
林风昂然立于高台之上,周身爆发出万丈金光。
但这金光并不耀眼,也不含任何仙灵之气,反而带着一种厚重的、属于人间的烟火气息。
光芒中,仿佛有亿万凡人的虚影在沉浮、在呐喊。
一条由众生愿力汇聚而成的金色巨龙在他身后盘旋咆哮,威压天地!
他猛地睁开双眼,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狂放与不屑,响彻云霄:“你们以为老子吃亏了?错了!老子吃的,是你们神族的气运!”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在万里之外的神族王帐核心,那座遮天蔽日的“吞运大阵”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无数符文崩解消散。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自王帐最深处传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高台下,所有人族将士都看呆了。
而在后方营帐内,沉睡中的花想容砸了咂嘴,翻了个身,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呢喃着:“哥哥……吃饱了吗?”
无人察觉,在更高远的天外,一抹淡漠的黑影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发出一声低语:“……他已经开始吞噬命运本身了。”
这声低语仿佛一道无形的涟漪,扩散到时空的尽头。
在某个不为人知的亘古虚空中,一双比星辰还要庞大、充满了死寂与毁灭气息的眼瞳,因这道涟漪而缓缓睁开。
那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的世界壁垒,漠然地投向了林风所在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