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巅,金光如柱,刺破苍穹。
那光芒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一柄悬于九域三陆所有生灵头顶的裁决之剑。
无数信徒匍匐在地,口中吟诵着古老的祷文,神情狂热而虔诚,他们相信这是天道降下的福祉,是命运的重新洗牌,能让他们这些凡尘俗子,窥见一丝天机,获得无上荣光。
林风立于城外百里的一座孤峰之上,山风猎猎,吹动他略显陈旧的黑色衣袍。
他身形笔直如枪,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那冲天的金光,却不起半点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身侧,一左一右,立着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
左边是叶红绫,一身火红劲装,英姿飒爽,眉宇间带着一股不让须眉的锐气。
她手中紧握着一截看似平平无奇的九节鞭,鞭身呈灰白之色,仿佛蒙尘的枯骨。
右边是苏清雪,白衣胜雪,气质清冷如月下之莲。
她背负一柄古剑,剑未出鞘,已有淡淡的寒气萦绕周身,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这便是传闻中搅动天下风云的三人。一个神秘莫测,两个惊才绝艳。
“真是壮观。”林风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却清晰地传入了身旁二人的耳中,“以整个皇朝的气运为薪柴,以万民的信念为祭品,点燃这通天祭坛,只为请动天道之力,重塑所谓‘天命’。他们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不知自己早已是棋盘上的祭品。”
苏清雪清冷的眸子望向那祭坛中心,那里有三位身着金袍的祭司,他们身形缥缈,面容模糊,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缓缓开口,声音如冰泉滴落:“他们不是人,是天道意志凝聚的幻象,真正的核心在祭坛之下。”
林风点了点头,目光从那宏伟的祭坛上移开,落在了叶红绫手中的那截灰白九节鞭上。
这便是断律鞭,传说中可以抽断天地法则的凶物。
他缓缓伸出手,语气平静地说道:“时辰到了。天道想重写命运……那就先烧了它的笔。”
他的话音未落,叶红绫已然踏前一步,眼神决绝。
她没有丝毫犹豫,右手并指如刀,在自己白皙的左臂上猛地一划!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袖。
但那鲜血并未滴落,而是在一股无形之力的牵引下,化作一颗颗晶莹的血珠,悬浮于空中。
与此同时,她被划开的手臂上,一道繁复而古老的赤色纹路骤然亮起,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林风,这一鞭,我陪你。”她沉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山岳的坚定。
这是她的誓血纹,以血为誓,以命相随。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些悬浮的血珠猛地飞向断律鞭。
灰白的鞭身在接触到血珠的刹那,竟如干柴遇烈火,轰然一声,燃起了熊熊的赤色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灼烧殆尽。
断律鞭在哀鸣,在嘶吼,更在兴奋!
就在此时,苏清雪动了。
“幻象三重,真身藏于地底。”她轻声提醒,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道清冷的月光,飘然而出。
只听“锵”的一声龙吟,她背后的无垢锋已然出鞘。
剑光如水,清澈透明,不染一丝尘埃。
剑光一闪,横跨百里!
祭坛之上,那三位金袍祭司似乎察觉到了威胁,齐齐转身,手中结出玄奥的法印,金光大盛,试图抵挡。
然而,无垢锋的剑光却仿佛无视了所有防御,一穿而过。
三颗头颅冲天而起,却在半空中化作点点金光消散,没有一滴血流出。
幻象,果然是幻象!
随着幻象破碎,宏伟的祭坛中央,坚硬的白玉地面“咔嚓”一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古老的气息从地底喷涌而出。
地穴之中,赫然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的“眼睛”!
那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颗完全由无数细密的金色丝线编织缠绕而成的巨大瞳孔。
每一根金线都代表着一道天地法则,它们彼此交织,构成了这片天地的秩序脉络,这便是律脉之眼!
它缓缓转动,冰冷的视线扫过世间万物,带着一种神明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所有跪拜的信徒,在这一刻都感觉到了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是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仿佛自己的命运正被这只眼睛牢牢掌控,生死只在它一念之间。
就是现在!
林风双脚猛地一踏,孤峰为之震颤,他的身形如炮弹般射出,瞬间便出现在了祭坛上空。
他高高举起燃烧着赤色火焰的断律鞭,满头黑发狂舞,双目之中,压抑了无尽岁月的恨意与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体内的凡尘道种,那颗代表着他与这片凡俗天地最深刻联系的本源,开始疯狂共鸣!
一股原始而苍凉的力量,从他体内苏醒。
“我恨这命——”
他仰天怒吼,声震云霄,仿佛是在对那高高在上的天道发出质问与宣战。
“抽!”
一字落下,断律鞭携着万钧之势,轰然挥出!
这一鞭,不只是林风的力量。
叶红绫的誓血之火在鞭身上燃烧,将她的意志与决心融入其中;苏清雪的无垢锋剑意不知何时已悄然环绕在林风心口,为他抵御律脉之眼可能造成的法则反噬;而林风自己的凡尘道种,则将他与这片被法则束缚的土地上所有不甘的生灵的意念,汇聚成了最纯粹的力量!
鞭梢之上,赤焰与林风道种引动的灰火交织,最终化作一条狰狞咆哮的灰色火龙,张开巨口,狠狠地咬向了那颗悬浮于地穴中的律脉之眼!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琉璃破碎般的清脆哀鸣。
律脉之眼,炸裂了!
无数金色的法则丝线应声崩断,化作漫天光雨消散。
紧接着,从九域三陆的地脉深处,传来了一阵阵“咔嚓、咔嚓”的密集声响,仿佛有无数条看不见的、束缚着这片天地的巨大锁链,在同一时间被齐齐挣断!
下一刻,九域三陆,所有王朝,无论大小,其皇城内用来与天道沟通的祭坛,都在同一时间轰然爆燃,冲起滚滚黑烟!
那些刚刚还享受着天道垂青的皇族贵胄,瞬间面如死灰,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与生俱来、维系着他们权柄与血脉的联系,被粗暴地切断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真龙天命,在这一刻,成了一个笑话。
“天……不要我们了!”
绝望的哀嚎,响彻在每一个王朝的宫殿之内。
林风缓缓从空中落下,站在一片狼藉的祭坛废墟中央。
他随手将断律鞭插入脚下的土地,鞭身上的赤焰已经熄灭,但那股由凡尘道种催生出的灰色火焰,却顺着地面的裂缝,如拥有生命般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它没有焚烧任何物质,却在净化着这片被法则过度侵染的土地。
他低头看着脚下蔓延的灰火,眼神复杂,有释然,有追忆,更多的,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悲凉。
他轻声低语,声音被风吹散,却仿佛在对一个看不见的故人诉说。
“这一鞭……是替九万年前的我,抽的。”
话音落下,那渗入地底深处的灰火,仿佛触动了某个被尘封了无尽岁月的古老禁制。
在皇城地底最深处,在那无人知晓的黑暗之中,一道早已被人遗忘,刻画在古老地脉节点上的战纹,缓缓地,被灰火的余温重新点亮。
那战纹的线条充满了杀伐与苍凉,由两个古朴的文字构成。
葬,战。
一股比律脉之眼更加古老、更加霸道、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开始缓缓苏醒。
它沉睡了太久,久到世间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
而今天,它被唤醒了。
林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望向远方那片埋葬了无数枯骨的土地。
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废墟之上,长风呼啸,一个时代落幕了,而另一个更加混乱、更加血腥的时代,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