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凰守魂阵内,冰冷的杀气与灼热的血气交织成一片死寂的区域。
林风胸膛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中,一颗与常人无异的心脏正在顽强地跳动,只是在那心脉之上,一缕比深渊更纯粹的黑雾如活物般缠绕着,随着每一次心跳微微震颤,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死气。
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一个破旧的风箱。
一缕缕极淡的灰色火焰,从他的眼、耳、口、鼻中溢出,带着不祥的寂灭气息。
灰焰所过之处,他本就残破的肉身便又溃烂一分,仿佛正被从内而外地焚烧成灰。
头顶的雷云并未因前两道天罚的落下而消散,反而愈发浓重,暗紫色的雷光在云层深处翻滚,如一头蓄势待发的远古凶兽,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彻底失去反抗之力,再给予其灰飞烟灭的最后一击。
“林风!”阵法边缘,叶红绫脸色煞白,嘴角挂着一丝鲜血,显然维持这座大阵对她的消耗也已到了极限。
她死死盯着那个仿佛随时都会化作一捧飞灰的男人,嘶声怒吼:“你要是敢死在这里,老子以后喝酒都得往地上给你洒一碗!听见没有!”
这声怒吼仿佛穿透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传入了林风沉寂的意识。
他的神魂沉入一片混沌的识海。
识海中央,一枚布满裂痕的道种悬浮着,那是他以凡人之身逆天修行所凝结的“凡尘道种”,此刻却像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裂纹纵横交错,仿佛随时都会崩解。
而在道种核心,一朵微弱的金色魂火,如风中残烛,明明灭灭,却固执地燃烧着最后一丝光亮。
那是姬无月的残念,也是他甘愿承受这轮回天罚的根源。
林风的意识体看着那摇曳的魂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们说这是劫?”他低沉的自语在识海中回荡,带着一股焚尽八荒的疯狂,“老子偏要当它是资粮!”
话音落下的瞬间,《杀生仙诀》轰然运转!
他非但没有抵御外界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反而洞开全身经脉,主动引导着那足以让化神修士都闻风丧胆的天罚雷毒,如开闸的洪流般涌入体内!
“轰!”
紫黑色的雷毒一入经脉,便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狂暴地冲向他的丹田。
他那颗早已超越同阶修士的璀璨金丹,在雷毒的冲击下,表面的光华瞬间黯淡,甚至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然而,就在金丹即将被彻底摧毁之际,盘踞在凡尘道种边缘的那些灰色火焰,仿佛嗅到了世间最美味的补品,猛地一卷!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狂暴无匹的雷毒,一接触到灰色火焰,竟如同冰雪遇上烈阳,瞬间被吞噬、炼化,最终化作一缕缕漆黑如墨,却又带着一丝死寂灰败的奇异气息,倒灌回林风的经脉之中。
这,便是以劫为食,以死为生,炼化出的“劫灰气”!
外界,林风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不再是纯粹的黑色,瞳孔深处,竟有一点灰烬般的微光在燃烧。
他看也不看头顶的天罚,右手豁然成爪,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早已被雷毒腐蚀得血肉模糊的左臂!
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后,他竟从自己的腐肉之中,硬生生抓出了一团拳头大小、不断闪烁着毁灭电弧的紫黑色雷核!
“杀生,不只杀敌……”他低声呢喃,仿佛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宣告,“也能杀己。”
下一刻,他将那团浓缩了天罚精华的雷核,狠狠拍入了自己丹田的位置!
雷核入体,瞬间炸开!
但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并未将他撕碎,反而被早已在丹田内盘踞的劫灰气尽数包裹、同化。
刹那间,劫灰气暴涨,如决堤的江河,逆冲向他四肢百骸的每一寸角落!
所过之处,腐烂的血肉纷纷脱落,而就在那森森白骨之上,灰白色的新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滋生!
这不是恢复,更不是治愈。
这是一种以“劫”为根基,以“痛”为牵引的异化重塑!
每一寸新生的血肉,都带着雷电劈过的焦痕与灰烬燃烧后的纹路,充满了寂灭与毁灭的气息,仿佛他不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从死亡中窃取了力量的魔神。
遥远的药王谷,一片鸟语花香的灵地深处。
白小怜正悉心照料着一株濒死的灵草,突然,她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痛呼,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一股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传来,让她娇小的身躯蜷缩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她的医灵体,正与某个遥远的存在产生着最痛苦的共鸣。
她艰难地抬起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脸颊,目光穿透了无尽空间,望向了昆仑墟的方向。
“林风……”她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悲伤与决绝,“他快撑不住了……”
没有丝毫犹豫,她取出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刀,狠狠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身前一座古朴的石台上,那石台瞬间亮起无数翠绿色的符文。
“我以医灵为祭,请天地为证……”她开始吟唱古老的咒文,准备献祭自己与生俱来的医灵体,为那个男人换取一线生机。
可就在咒文即将完成,她的生命气息开始飞速流逝的刹那,一道几乎透明的残影,毫无征兆地自虚空中浮现。
那是一个女子的虚影,风华绝代,却带着令人心碎的哀伤与无尽的孤高。
她只是一指,轻轻点在了白小怜的眉心。
“你想抢我的债?”
白小怜的意识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封印,陷入了沉睡。
那残影在消散前,留下了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低语。
“他的命……只能由我来烧。”
昆仑墟,赤凰守魂阵内。
林风的心脉猛地一颤,那缠绕其上的黑雾轻轻波动了一下。
他冥冥之中感觉到,仿佛有一道本该降临在自己身上的致命灾厄,被什么东西从遥远的地方硬生生挡了下来。
他缓缓抬头,望向那酝酿已久的第三道天罚。
这一刻,他体内新生的力量彻底沸腾!
灰色的火焰自他重塑的四肢百骸中冲天而起,不再是之前那般虚无缥缈,而是化作了四道凝实的灰色火柱,竟主动迎向了从天而降的轮回天罚!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令人窒息的湮灭。
那足以将山川化为齑粉的紫黑色雷霆,在接触到灰色火焰的瞬间,竟被硬生生撕裂、吞噬、分解,化作最纯粹的能量,被林风的身体尽数吸收。
雷光炸裂的余波中,林风缓缓站了起来。
断裂的骨骼已经重生,腐烂的血肉被覆盖上了一层灰烬般的奇异角质层。
他此刻的样子,宛如一尊刚刚从葬火中走出的战傀,充满了死寂而又狂暴的力量感。
叶红绫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你这个疯子……”她失声喃喃,“你……你真把天罚炼成了自己的力气?”
林风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皮肤上,雷痕与灰烬交织成的纹路玄奥而诡异。
他忽然咧嘴一笑,笑容森然而狂放,带血的牙齿咬破舌尖,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天要我死?”他轻声说道,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金属在摩擦,“可老子现在……比死人更难杀。”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抬步向前。
赤凰战戟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自动飞入他手中。
他每踏出一步,脚下的万年积雪便会无声无息地燃起一团幽灰色的火焰,久久不息,直直指向东荒的方向。
他心脉深处,那缕神秘的黑雾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意志,也随之轻轻一动,似乎在回应着他的脚步。
可就在此时,无人知晓的东荒地底深处,一座被万年封印所镇压的古老祭坛之上,一声沉闷至极的钟响,打破了亘古的死寂,缓缓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