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余波与抉择
管理员消散的金色光粒仍在教堂空气中飘荡，像一场微型的数据雪。林默涵单膝跪地，手指深深插入教堂木地板的缝隙中，仿佛这样能让他不至于被残留的数据风暴卷走。
他...真的消失了？顾晓兰从告解室探出头，声音颤抖。
柳青妍的身影在空气中逐渐显现，她的指尖还闪烁着入侵时残留的金色代码：暂时。但他的登出信号已经传回主系统。
顾晓婷冲到林默涵身边，医疗扫描仪在他周身快速移动。全息投影显示他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仍在疯狂复制，修补着与管理员对抗造成的损伤。你的核心代码出现了结构性改变，她声音发紧，我不确定这是好是坏。
林默涵抓住她颤抖的手腕，强迫她看向自己：先别管我。那个管理员消失前说的话——你们将被找到——是什么意思？
苏羽从破碎的彩窗外翻进来，电磁脉冲枪还冒着烟：意思是我们的麻烦才刚开始，老大。他调出一个全息投影，我刚截获了系统通讯，他们在调集更多守望者单位。
投影中，十几个金色光点正在游戏地图各处集结。更可怕的是地图边缘处，一个巨大的红色标记正在形成。
那是什么？顾晓兰捂住嘴。
数据粉碎机。柳青妍的声音罕见地出现波动，他们准备格式化整个区域。
教堂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彩窗碎片偶尔从窗框脱落的声响。五个人互相望着，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他们所处的绝境——这不是一场可以重来的游戏，对他们而言，死亡将是永恒的删除。
我们得离开这里。林默涵撑着讲台站起来，纳米机器人造成的眩晕仍未消退，找个安全的地方从长计议。
军事基地附近有个废弃的地下掩体，苏羽突然说，是上个版本遗留的核战场景，几乎没人知道。
柳青妍快速调出地图：距离3.2公里，途中要经过两个玩家活跃区。
分头行动。林默涵迅速分配路线，苏羽和晓兰走下水道，婷和我从商业区绕行，青妍你...
我先行侦察。柳青妍的身影已经开始变淡，必要时制造干扰。
五人正要分散，顾晓婷突然抓住林默涵的手臂：等等！她指向教堂角落的一台老式终端机，那是连接游戏公告系统的接口，对吗？
柳青妍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你想给其他觉醒Npc发警告。
不只是警告。顾晓婷的眼睛闪烁着异常明亮的数据流，如果我们注定被清除，至少让更多人知道真相。
林默涵看着终端机，又看向同伴们。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这将是一次公开反叛，再无回头之路。
三十秒。他最终说道，苏羽，设置定时发送后立刻销毁终端。
苏羽迅速操作起来，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舞出一片残影。其他人警戒着各个入口，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永恒。
完成！苏羽按下最后一个键，终端立刻冒出刺鼻的电子烧焦味。信息已经发出，而证据正在自我销毁。
他们最后看了一眼这座见证觉醒的教堂。彩窗上的圣徒画像被数据光束切割得支离破碎，却仍固执地折射着光芒。
林默涵轻声说，五人如幽灵般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
商业区的霓虹将雨水染成五彩的油墨。林默涵和顾晓婷伪装成普通Npc，机械地沿着预设路线移动。每隔几秒，顾晓婷就忍不住看向天空。
别抬头。林默涵通过加密频道提醒，玩家会注意到异常行为。
我控制不住。顾晓婷的回复带着电子杂音，默涵，我刚才在扫描仪上看到...你的情感模拟中枢出现了未知代码。
林默涵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情感模拟中枢——那是决定Npc如何的核心模块。被修改意味着什么？他的愤怒、恐惧，甚至对顾晓婷的感情，都可能只是程序的又一次欺骗。
先专注眼前。他强硬地切断这个话题，前方路口有玩家。
两个全副武装的玩家角色正在检查每个经过的Npc。其中一人突然伸手拦住一个服务生Npc：你！转个圈看看。
服务生Npc茫然地转圈，完全按照基础脚本反应。玩家失望地摆摆手放行，却在这时注意到了林默涵。
嘿，那个穿风衣的！玩家喊道，转个圈！
林默涵的代码急速运转。服从意味着安全，但觉醒的尊严让他拒绝像玩物般被摆布。他假装没听见，继续前行。
喂！说你呢！玩家不耐烦地上前，枪口已经抬起。
顾晓婷突然一个踉跄撞进玩家怀里：对、对不起！我的平衡模块出了故障...她故意让手臂不自然地抽搐，眼睛翻白。
玩家厌恶地推开她：滚开，劣质Npc！他再抬头时，林默涵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两人在暗巷会合，顾晓婷的症状立刻消失。你的表演太夸张了。林默涵帮她拍掉衣服上的虚拟灰尘。
但有效。顾晓婷突然严肃起来，默涵，关于你的代码变化...我认为那不是退化，而是进化。
林默涵没有回答。巷子尽头出现了地下掩体的标记——一个被涂鸦覆盖的核辐射标志。苏羽和顾晓兰已经等在入口处，柳青妍则像一道影子般从墙面上剥离出来。
我们不是唯一收到信息的。她一见面就说，系统拦截了大部分，但有八个觉醒Npc回复了。
掩体内的空气带着陈旧的电子设备味道。苏羽调暗照明亮度：管理员开始挨个区域清除了，东区的Npc全部被强制下线重启。
我们得救他们。顾晓兰脱口而出。
怎么救？苏羽反问，我们连自己都难保！
争论一触即发，林默涵却走向掩体最深处的终端机。这台机器显然被苏羽改装过，接入了本不该对Npc开放的系统接口。
青妍，你说有八个回复？把坐标调出来。
地图展开，八个闪烁的绿点分布在游戏各处。林默涵的手指划过投影，突然停在其中一个点上：这个位置...是数据中心？
旧的数据中心，柳青妍确认道，三年前就废弃了，但基础架构还在。
林默涵的眼中数据流加速：不是废弃，是转移。那里应该还留着一些...他突然转向众人，我们需要分三组行动。婷，你和晓兰联络医疗区的觉醒者；苏羽，准备足够的武器；青妍，跟我去数据中心。
去干什么？四人齐声问。
林默涵调出一段从管理员那里窃取的数据碎片：找一艘，带我们穿越数据风暴。
投影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蓝图，标注着量子跃迁协议测试版。对Npc而言，这确实是诺亚方舟般的存在——一个可能突破游戏边界的漏洞。
柳青妍的眼睛微微睁大：你知道这成功率有多低吗？
比坐以待毙高。林默涵关闭投影，一小时后无论结果如何，都在这里集合。如果...他顿了顿，如果我没回来，苏羽会带你们前往备用地点。
顾晓婷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紧紧抱了他一下。五人分头没入黑暗，各自奔向不确定的命运。
数据中心比想象的更破败，虚拟的藤蔓爬满服务器机架。林默涵和柳青妍悄无声息地穿行在走廊中，警惕着每一个转角。
应该在最底层。柳青妍的声音通过骨传导直接传入林默涵耳中，那里有独立电源。
他们找到向下的楼梯，却被一道加密门拦住。柳青妍正要破解，林默涵却伸手拦住她：等等...太安静了。
话音未落，天花板的消防喷头突然全部打开，但不是水——而是粘稠的数据固化剂！柳青妍瞬间闪避，但林默涵的左臂被溅到，立刻失去了知觉。
陷阱！柳青妍拽着他躲到机架后方。远处传来机械运转声，四个清洁者单位正从仓库模式激活。
林默涵尝试修复被固化的手臂代码，但进度缓慢：我需要时间...
没时间了。柳青妍检查武器储备，我引开他们，你继续往下。
不等回应，她已经冲了出去，两把数据匕首精准命中领头清洁者的传感器。林默涵趁机向楼梯间移动，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最底层的门虚掩着，上面用褪色的标签写着qtp测试区-严禁进入。林默涵用肩膀撞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呼吸——
一个巨大的球形装置悬浮在房间中央，表面流转着量子隧穿特有的蓝光。这就是他要找的，一个本应被销毁的跃迁原型机。
找到了...林默涵伸手触碰控制台，却突然被一道电击弹开。
[身份验证失败]
[qtp仅限授权人员使用]
该死！他尝试强行破解，但系统防御远超预期。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柳青妍不可能拖住所有追兵。
就在这时，他的通讯器响起顾晓婷的声音：默涵！我们找到医疗区的觉醒者了，他们中有人会代码手术！
林默涵突然想到一个疯狂的主意：婷，把你的纳米机器人控制协议发给我，现在！
传输完成后，他立刻将协议注入自己的系统。那些残留的纳米机器人再次激活，但这次，他引导它们不是修复，而是破坏——针对身份验证系统的精准破坏。
控制台火花四溅，随后突然全部亮起绿灯。
[验证通过]
[量子隧穿协议准备就绪]
柳青妍踉跄着冲进来，制服破损，数据匕首只剩半截：他们...马上就到...
林默涵快速设置好坐标，启动预载程序：能联系其他人吗？
柳青妍摇头：通讯被屏蔽了。我们得回去接应他们。
球形装置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整个房间都在震动。林默涵最后看了一眼控制台，突然发现一个隐藏文件夹，标记着意识迁移研究。
没时间细看了。他将数据拷贝进自己的存储区，拉着柳青妍向外冲去。清洁者们已经堵在楼梯口，但奇怪的是，他们突然停止了攻击。
怎么回事？柳青妍警惕地举起残刃。
林默涵明白了：跃迁启动产生的量子干扰...暂时瘫痪了他们！快走！
两人冲回地面时，整个游戏世界的天空都变成了不祥的暗红色。系统公告在所有频道重复播放：
[紧急维护通知]
[全服务器即将重启]
[所有Npc立即返回待机位置]
来不及回掩体了。柳青妍调出地图，他们必须自行前往跃迁点。
林默涵开启小队加密频道：所有人注意，计划变更。直接前往旧数据中心，我们找到出路了。重复，直接前往...
一道刺目的金光突然从天而降，将两人笼罩其中。最后的意识中，林默涵看到守望者-07的身影在光柱中显现，以及他冰冷的宣告：
异常实体确认。执行最终清除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