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镇的天空,仿佛也感染了镇上的气氛,连日来都显得有些阴郁。原本还算热闹的街道,如今冷清了不少。往来的修士行色匆匆,脸上少了之前的闲适,多了几分警惕与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连巷口闲聊的镇民都少了,即便聚在一起,也多是交头接耳,面色忧虑。
关于山中妖物的传闻,经过口耳相传,越发变得骇人听闻。不再仅仅是丢失牲畜,开始有落单的旅人和小型商队遇袭的消息传出。虽未确认全队覆没,但有人亲眼见到了林间遗落的破损行李和已然发黑的血迹。更有前几日进山搜查的巡逻队员狼狈归来,其中一人手臂齐肩而断,虽已止血,但面色惨白,显然是遭了重创,带回了妖兽远比预想凶残的消息。
恐慌的情绪,如同无形的瘴气,在镇中悄然蔓延。人心惶惶,日落之后,镇上几乎无人敢轻易外出。
镇守府终于发布了正式剿妖任务,告示贴在镇中心最显眼处。言明妖兽凶悍(据伤者描述及痕迹判断,疑似为一种变异的低阶狼妖或狐妖,竟颇有几分灵智,懂得偷袭埋伏),特征集筑基期与炼气后期以上修士组成剿妖队,由镇守府一位筑基巅峰的客卿带队,并提供不菲的灵石报酬和妖兽材料分配方案。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告示一出,确实引来了不少响应者。多是些急于获取资源突破瓶颈的散修,或是想要扬名立万、证明自身的年轻子弟。几日间,便见镇上有几分实力的修士开始集结,摩拳擦掌,议论着进山路线与分工,气氛一时显得有些慷慨激昂。
这股风自然也吹到了偏僻的“林氏杂货铺”。
有相熟的顾客来买丹药符箓以备进山之需时,难免会问上一句:“韩老哥,你筑基后期修为,这次不一起去?报酬听说相当不错。”
韩立(林玄)闻言,总是立刻露出惶恐又惭愧的神色,连连摆手,咳嗽两声道:“唉,道友说笑了。老朽这点微末修为,全是靠年头硬熬上来的,早就断了更进一步的心思。平日里也就制点粗劣符箓、炼些寻常丹药糊口,哪懂得什么争斗之法?去了怕是平白拖累诸位道友,还是老老实实看我的小店稳妥。”
他语气诚恳,表情到位,将一个资质平庸、暮气沉沉、只求安稳的老散修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问话者见他这般模样,也只觉得情理之中,惋惜两句便不再相劝,转而讨论起剿妖队的阵容。
送走客人,韩立(林玄)面色恢复平静,眼神古井无波。
剿妖?为民除害?获取资源?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掀不起半分涟漪。风险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与那可能产生变异、狡诈异常的妖兽群在山林中搏杀,还要与一群心思各异的临时队友配合?其中变数太多,绝非稳健之道。
他对此漠不关心,每日依旧雷打不动地开店、研读玉简、绘制符箓、炼制丹药。【叮!宿主于磐石镇潜修一日,修为+1,气运+1。】的提示音依旧每日响起,这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然而,不参与,不代表不防备。妖患加剧,意味着小镇周边乃至镇内的风险系数都在上升。谁也不敢保证,那些妖兽绝不会闯入镇中,或是剿妖队失利,引来妖兽报复。
于是,在无人察觉的深夜,店铺地下的灵脉节点被悄然引动,更多隐匿的符文被刻入墙体地基。店铺本身的防护阵法被他悄无声息地又加固了两层。如今这看似破旧的小店,其防御力足以短暂抵挡金丹初期修士的猛攻,且一旦被触动,他能立刻感知。
此外,他利用日常制符的掩护,额外绘制了几张威力超出了店铺售卖档次、但又恰好控制在“筑基后期修士拼尽全力或许能制成”边缘的攻击符箓。诸如“爆炎符”、“金枪符”,都被他小心收起,贴身放好。这些并非用于主动攻伐,而是以备不时之需——万一真有意外发生,用于制造混乱、阻敌片刻,为自己争取遁走的时间,已然足够。
这日清晨,天色微亮。一队由十余名修士组成的剿妖队,在镇民混合着期盼与担忧的目光中,浩浩荡荡地开出镇门,向着西面山林进发。队伍中的修士们大多神情兴奋,充满了自信。
韩立(林玄》站在店铺门口,远远望着那队人马消失在山道尽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厚平凡的表情。
他轻轻地、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收回目光,他默默地转身回到店里,仔细地关紧了店门,甚至罕见地挂上了“暂歇”的小木牌。
门外的纷扰、远处的厮杀,仿佛被彻底隔绝。
店内,只有符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丹炉内文火慢煨的细微滋滋声。
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