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风谷的日子按部就班,寒潭炼体与绘制符箓交替进行,稳定增长的香火愿力如同溪流,悄无声息地滋养着紫府元婴。然而林玄并未忘记北行的初衷——搜集祭炼“斩仙飞刀”所需的材料。
那几样核心主材,每一样都极为罕见,可遇不可求。其中“北冥寒铁”更是重中之重,此物需在极寒之地深处,经受万载寒煞与地磁元力共同挤压淬炼,方有极微小几率生成,质地坚不可摧,且自带一股冻结神魂的极寒属性,是炼制飞刀主体的绝佳材料。
通过林记杂铺的日常交易与聆听往来修士的闲谈,林玄很快摸清了北冥寒铁在冰风谷的境况。此物几乎被谷内三大势力之一的“冰煞门”独家垄断。他们掌控着谷外一条已知最大的寒铁矿脉,虽产量极其稀少,但偶尔会有指甲盖大小的一点边角料流出,每次出现都会在拍卖会上引起金丹修士的争抢,价格高得令人咋舌。
直接去购买?且不说高昂的价格和引人注目的风险,即便买到,那点分量也远不够祭炼之用,反而会打草惊蛇。硬抢?为了这点样本去端掉一个地头蛇门派,暴露自身实力,更是愚不可及。
林玄自然不会选择这两种蠢办法。他需要的是不显山不露水,零风险地获取一小块作为研究样本,分析其特性,为日后图谋更大份量做准备。
机会来自于一次看似无关的闲聊。一位常来购买暖阳符的筑基散修,唉声叹气地抱怨着生计艰难。原来他原本受雇于冰煞门,在其掌控的一处矿坑做护卫,虽然辛苦但报酬尚可。可最近那矿坑深处不知为何,地底寒煞之气突然变得极不稳定,时常莫名喷涌,已经冻伤了好几个矿工,开采进度大受影响,他们这些护卫的酬劳也被克扣,只好出来另寻活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玄心中一动,又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几句细节。
地底寒煞困扰?效率大减?弟子怨声载道?
这倒是个有趣的切入点。
当晚,洞府之内。林玄心神沉入紫府,目光扫过那团比之前壮大了不少的香火愿力云团。心念微动,五十缕精纯的愿力被剥离出来,投入元婴手中变幻的法诀之中。
这一次推演的目标并非功法,也非吉凶,而是针对那地底寒煞的疏导之法。
以他大师级的阵法造诣为基础,结合对地脉灵气、寒煞属性的深刻理解,再以香火愿力为燃料进行定向推演。无数阵法符文在神识海中生灭组合,模拟着地脉煞气的运行与疏导方式。
不过片刻功夫,一套结构精巧、布置简易的阵法图谱已然成型。
【导煞阵】。名如其效,并非强行镇压或驱散寒煞,而是如同治水般,以疏导为主。通过特定符文引导地底紊乱的寒煞之气,使其沿着预设的温和路径缓缓释放,不再骤然喷涌伤人。更妙的是,阵法还能在疏导过程中,将部分狂暴的煞气转化为相对温和、可供吸收的冰寒灵气,虽效果甚微,对修炼助益不大,但足以改善矿坑环境,解决那致命的煞气喷涌问题。
推演完毕,林玄仔细审视着这套阵法。用料普通,布置简单,效果针对性强且恰到好处,不会好得过分引人怀疑,正好能解决冰煞门的燃眉之急。
他取出一枚空白的玉简,将阵法图谱以及详细的布置要点、所需材料录入其中。做完这一切,他并未亲自出手,而是神识微动,悄然联系上了坊市外围一只正蜷缩在冰缝里抵御风寒的低阶雪狸。
一缕微弱的神念渡入,那雪狸浑身一颤,懵懂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灵光,随即叼起那枚被林玄以土遁术送至它身边的玉简,凭借着动物本能和那缕神念的指引,灵活地避开所有巡逻弟子,悄无声息地潜入冰煞门驻地,将玉简放在门主修炼室外的窗沿上,继而迅速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次日清晨,冰煞门门主,一位面容阴鸷、修为已至金丹后期的壮汉,发现了窗沿上的玉简。他先是警惕万分,仔细检查数次,确认无毒无害后,才狐疑地将神识探入。
“导煞阵?”他眉头紧锁,看着那看似简单却奥妙内蕴的阵法图谱,以及旁边关于矿坑煞气问题的精准描述,心中惊疑不定。这是谁送来的?有何目的?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下令让门中一位擅长阵法的长老,严格按照玉简所述,前往那处出事的矿坑布置。材料都是常见之物,阵法布置起来也不复杂。
结果令人震惊!
阵法成型运转的刹那,矿坑中那令人不安的、时常骤然爆发的阴寒煞气,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捋顺了毛躁,变得温顺起来,沿着几条新开辟的细小通道缓缓释出,坑内的温度虽然依旧极低,却不再有那种瞬间冻毙人的致命威胁。甚至,空气中原先混杂的狂暴煞气也淡薄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精纯了些许的冰寒灵气。
困扰多日、几乎要让这处重要矿坑停产的大难题,竟就如此轻描淡写地被解决了!冰煞门主大喜过望,立刻下令全力开采。
狂喜之后,他立刻下令严查,是何人送来玉简?如此阵法大师,若能招揽,或是与之交好,对冰煞门无疑有巨大好处。
然而查来查去,那枚玉简就如凭空出现一般,毫无线索。送玉简的雪狸早已恢复懵懂,躲在冰缝深处。整个冰风谷,也没有任何一位已知的阵法高手承认与此事有关。
冰煞门主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对方匿名相助,显然是不愿露面。但这份人情,却不能不做表示。否则传扬出去,他冰煞门岂不成了知恩不报之辈?而且,若能以此举引出那位大师,或是表达冰煞门的善意,自是更好。
于是,数日后,冰煞门发布公告,言辞恳切,感谢匿名道友出手解决矿坑难题,并公开悬赏,寻求这位大师的线索。与此同时,冰煞门主还派出手下弟子,给坊市内所有登记在册、稍有头脸的金丹期修士,都送上了一份谢礼。
礼物不算特别贵重,却颇为用心,是一份冰煞门特产的四阶灵材“冰凝露”,以及一个打造精美的寒玉盒。
当冰煞门的弟子将那份谢礼送到“林记杂铺”,交给那位看起来只是金丹初期、毫不起眼的林掌柜时,林玄只是平静地接过,道了声谢,便随手将礼盒放在了柜台下,继续低头刻画他的符箓,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与坊市内其他收到礼物后或惊讶、或打探、或欣喜的金丹修士反应截然不同。
直到夜幕降临,店铺打烊,回到洞府深处,开启所有禁制后,林玄才不慌不忙地打开了那个寒玉盒。
盒内,那瓶冰凝露旁,赫然躺着一块约莫拇指指甲盖大小、通体幽黑、仿佛能将周围光线都吸进去的金属块,表面自然凝结着细密的冰晶花纹,触手冰寒刺骨,更有一股直透神魂的凉意散发开来。
正是北冥寒铁!品质极佳!
冰煞门主此举,显然是想投石问路,这份谢礼既表达了感谢,也暗含试探——能拿出那等阵法的大师,会不会对这块寒铁感兴趣?
林玄拿起这块小小的寒铁,在指尖轻轻摩挲,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极致冰寒与坚硬特性,嘴角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有了这个样本,分析其特性,推演其最佳提炼、熔铸之法,便是水到渠成之事。至于冰煞门主苦苦寻找的那位阵法大师?
他微微一笑,将寒铁小心收起。
那位大师,此刻正点起一盏油灯,坐在堆满符纸与朱砂的桌前,开始绘制明日要售卖的、一张仅值三块下品灵石的“暖阳符”。
灯影摇曳,将他专注的身影投在冰壁之上,安静而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