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蘅的心脏被他这番话狠狠撞击，狂跳不止。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前世的绝望与今生的疯狂在他眼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她忽然明白了。
与其抗拒，不如……利用。
利用他滔天的权势，利用他这近乎变态的占有欲，将那些曾经将她踩入尘埃的仇人，一个个，碾得粉身碎骨！
她缓缓屈膝，对着车外的男人，行了一个标准无懈可击的福礼，声音轻而坚定：“那便……多谢殿下周全。”
这一拜，拜的不是恩情，而是结盟。
墨景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读懂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决绝。他不再多言，转身翻身上马，玄色的披风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马蹄声起，他又忽然勒住缰绳，回头，隔着人群，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想让叶航，好起来吗？”
阮雪蘅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犹豫地摇头，眼底的恨意浓得化不开。
墨景宸笑了，那笑容残忍而满足。
“本王知道了。”
话音落，他策马而去，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马车内，青禾早已看傻了眼，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小、小姐，三皇子他……他……”
“他是个疯子。”阮雪蘅轻声说，指尖却在袖中兴奋地微微颤抖。
但她现在，就需要一个这样的疯子。
她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心中那丝莫名的情绪，终于有了清晰的定义。
那不是悸动，而是棋逢对手的……战栗。
她定了定神，带着青黛青禾回府。刚踏进二门，就见二叔阮临舟正领着一位身着官服、气度不凡的老者匆匆往瑞鹤堂的方向去。
阮临舟见到阮雪蘅，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但还是主动上前介绍：“蘅儿，你回来了。这位是太医院的张院判，奉……奉命前来为航儿诊治。”
“张院判。”阮雪蘅屈膝一礼，声音清冷无波，目光却直直地看向那位老者。
张院判原本目不斜视，此刻却停下脚步，对着阮雪蘅微微颔首，神色严肃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阮小姐不必多礼，老夫奉命而来，自当尽力。只是……”
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她还略显苍白的脸色，“小姐也需好生将养，莫要再劳心伤神，否则殿下会担心的。”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心头皆是一震！阮临舟的脸色变得更加微妙，看阮雪蘅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与忌惮。
瑞鹤堂内，早已是愁云惨淡。
张院判一踏入内室，便对围在榻边哭哭啼啼的阮令仪、叶云嫣等人视若无睹，只冷声道：“闲杂人等，都让开。耽误了诊治，你们谁担待得起？”
他这毫不客气的态度，让阮令仪本就憋着的一肚子火气瞬间上涌，刚要发作，就被阮临舟一个警告的眼神死死按了回去。
张院判搭上叶航的手腕，闭目凝神，片刻后，又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在众人倒抽的冷气声中，亲自检查了那血肉模糊的伤处。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像是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将手在丫鬟端来的水盆里反复清洗。
半晌，他收回手，对着面露期盼的阮老夫人，吐出冰冷的字句：“老夫人，恕老夫直言。”
“叶公子五脏六腑皆受重创，手筋脚筋尽断，已是油尽灯枯之相。至于这……子孙根，更是被处理得‘干净利落’，神仙难续。”
他每说一句，阮令仪的脸色就白一分。
“老夫只能开些虎狼之药吊住他一口气，至于起身？这辈子，他就是一滩烂在床上的废肉了。”张院判的结论，如同最后的审判，每一个字都砸得阮家人头晕目眩。
“你胡说！你这个庸医！”阮令仪终于崩溃，像疯了一样尖叫起来，“定是阮雪蘅那个贱人收买了你！是你！是你串通好了来害我儿子的！”
她话音未落，人已经不管不顾地朝阮雪蘅扑了过去！
“放肆！”
不等旁人反应，阮雪蘅清叱一声，不退反进，侧身避开阮令仪利爪的同时，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刀。
“姑母，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张院判是何人？”
她上前一步，挡在张院判身前，目光如炬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他是三殿下亲自指派来的太医院首座！您说我收买他，是觉得我阮雪蘅有通天的本事，能指使皇子的人？还是说，您在质疑三殿下的眼光和用心？”
“你！”阮令仪被她一句话堵得差点背过气。
阮雪蘅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转向面色铁青的阮老夫人：“孙女也觉得奇怪。昨夜表哥出事，若能及时救治，或许还有转机。可偏偏，能为他出门求医的孙女，却被祖母您罚在祠堂里跪着。怎么，祖母是觉得，孙女能在列祖列宗面前，凭空变出个太医来吗？”
“还是说……在祖母看来，我这孙女的膝盖，比您外孙的命根子还重要？”
这番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阮老夫人的脸上！让她那张素来威严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阮老夫人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阮雪蘅冷笑一声，目光落在软榻上那滩“废肉”，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再说，表哥如今不过是后半生躺在床上，吃喝拉撒有人伺候。比起他想让我身败名裂、尸骨无存的‘玩笑’，他这已经是得了祖宗庇佑的福报了。姑母，您该替他庆幸才是。”
“噗——”阮令仪被这诛心之言刺激得气血攻心，竟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娘！”叶云嫣尖叫着扶住她，满堂瞬间乱作一团。
“够了！”阮临舟忍无可忍地低吼，他惊惧地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张院判，又看了一眼这个仿佛脱胎换骨、字字带刀的侄女，只觉得一阵后怕。他厉声对下人道：“还不快把夫人和表小姐扶下去！在这里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