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毒涧深处,毒雾浓稠如实质,灰黑中泛着诡异的紫绿,沉淀着无数毒虫尸骸与地底瘴疠之气。光线被吞噬扭曲,仅能映照出嶙峋怪石与扭曲枯木的妖魔剪影。空气凝滞,混杂着腐土腥气、甜腻致幻的花粉香、刺鼻硫磺味以及万千毒物分泌与腐烂的恶臭,层层叠加,形成足以令常人瞬间毙命的毒息。
在这片昏冥绝域中,林越一袭青衫,步履从容,宛若漫步自家庭院。周身三尺之内,无形力场磅礴运转,将粘稠毒雾与尘埃柔和而坚定地排开,形成一道清晰洁净的界限。他所过之处,脚下斑斓毒苔微微卷曲褪色,石缝阴影中蠢蠢欲动的毒虫蝎豸瞬间僵伏,收敛所有凶性,流露出生命层次上的绝对恐惧。
前方地势渐开,一片依托天然洞窟与人工开凿而成的诡异建筑群于浓雾中显现轮廓。非是中原样式,而是以巨大兽骨、漆黑铁木、寒气巨石与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坚韧藤蔓交织构建,结构粗犷野性,充满蛮荒气息,却又透着一股精心设计的诡异美感。建筑上雕刻着无数扭曲狰狞、人首虫身或不可名状的图腾,空洞眼眶永恒注视闯入者,散发着古老而邪恶的心悸气息。此处,便是五仙教总坛,苗疆毒蛊之术的源头与核心,亦是无数恐怖传说的发源地。
越近总坛,人工布置的险恶痕迹愈显。道旁陈列着半人高、肚大口小的黑色陶瓮,瓮口以药液黑布密封,各色毒烟仍丝丝缕缕渗出,汇入雾中。地面关键区域铺着光滑青黑石板,缝隙以黑绿相间、腥气刺鼻的毒泥抹平,偶有硕大妖异的蝎子蜈蚣懒洋洋爬过,对行人足迹漠然视之。
总坛入口,是一座倚傍天然巨柱修建的宏伟门楼。主柱为两根粗壮惊人的不知名巨兽腿骨,深插地下,上方横亘一根巨大脊柱骨为门梁。其上密集悬挂数十串风干缩小的头颅骨与各类兽骨,随微弱气流晃动碰撞,发出脆响,如同奏响毛骨悚然的迎宾乐。
门楼下,黑压压肃立近百五仙教核心精锐。众人皆着深紫或墨绿苗服,银线绣满繁复诡异的毒虫花纹,于微光下反射幽冷光芒。脸上涂抹斑斓怪异油彩,只露出一双双或冰冷、或警惕、或充满敌意的眼睛。无人喧哗走动,唯有粗重呼吸、骨饰银器碰撞轻响、以及低沉若万千毒虫振翅的嗡鸣背景音,混合成一股沉重窒息的无形压力。
为首四人,气息渊深,远超常众。居中者年约四十许,面容阴鸷,肤色青白,狭目如鹰隼,带着毒蛇般的阴冷。他身着墨绿长袍,以暗金丝线绣满五毒图腾,头戴造型奇特的骨冠,中央镶嵌一颗鸽卵大小、幽光流转、内蕴黑烟的黑色宝珠。此人便是五仙教主------毒神君。
其左侧,是干瘦矮小、身披黑色翎羽斗篷、手持扭曲藤杖的鬼长老,杖头幽紫水晶弥漫淡紫雾气;右侧,是高瘦如竹、面色惨白、十指留着幽蓝长甲的蛊长老;以及那位身材丰腴、容貌妖艳、衣着大胆露出雪白肌肤与腰肢的魅长老,其白皙皮肤下隐有无数细小红脉蠕动,嘴角含媚笑,眼神却冰冷如蛇。
这四人,便是五仙教最高权柄掌控者,代表苗疆毒蛊之术的巅峰。
林越于门楼前十丈处驻足,目光平淡扫过严阵以待的人群,最终落在气息最为深沉、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毒神君身上。
死寂弥漫,压力攀升至顶。
毒神君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质感,字字含毒:何方高人,不请自来,破我屏障,伤我门人,直闯我圣教腹地?报上名来。狭眼微眯,如锁猎物,阴冷气息愈发浓郁。
林越未答反问,声音清晰穿透沉闷空气:以活人试毒炼蛊,积尸成谷,怨气盈天。你这教主,统领一方,可知罪?
毒神君眼中寒光一闪,讥讽冷笑:罪?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弱肉强食,乃自然之道,何罪之有?蝼蚁性命,能为圣教秘术献身,是其荣幸与最终价值。阁下仗着几分修为,便想来我五仙教妄谈罪罚?秉持可笑正义?未免太不自量力!
魅长老适时发出银铃般娇笑,眼波流转,无形中,细微奇异甜香粉末混合着扰乱心神的特殊音律,悄然弥漫向林越:教主说的是呢!小哥哥生得俊俏,气质独特,何必打打杀杀?不如留下,让姐姐好生,领略苗疆销魂蚀骨,岂不快活?声音娇柔婉转,直撩人心底欲望。
蛊长老最为直接,厉喝尖利:跟这装神弄鬼的家伙废什么话!擅闯圣坛者,死!双手疾抬,十指如弹致命乐器,口中发出引动毒虫狂暴的刺耳唿哨!
霎时,四面八方传来令人头皮炸裂的密集窸窣与嗡鸣!浓郁毒雾中、地面缝隙里、陶瓮之后、建筑孔洞内,涌出潮水般的毒虫!色彩斑斓、大如碗口的毒蛛;通体赤红、快如闪电的蜈蚣;拳头大小、尾针幽蓝的毒蜂;无数形态狰狞、甲壳怪异、口器骇人的奇异毒虫......汇聚成五颜六色、散发死亡气息的移动地毯,瞬间淹没林越所有退路!其规模凶悍,远超外围!
几乎同时,鬼长老藤杖顿地,杖头紫水晶光芒大盛,紫雾骤浓。身后数十核心弟子迅捷移动,占据方位,取出狰狞鬼首毒幡、人骨笛子、冒泡药盅等法器,催动内力,念动咒文,将毒功疯狂注入!
顷刻间,各色腥臭毒烟、毒液、毒粉自法器中喷涌而出,于半空交织融合,膨胀成覆盖方圆数十丈、翻腾旋转、发出呜呜怪响的七彩毒云!云中隐现扭曲鬼脸与挣扎虚影,散发着腐败死亡气息,遮天蔽日压向林越!此云威力,寻常钢铁触之即蚀!
媚术、虫潮、毒阵!三位长老拿手绝技,加上教主压阵,五仙教最高迎敌手段瞬间齐发!攻势立体狠辣,封死所有闪避硬抗可能!
然而,面对这足令江湖顶尖高手毙命的恐怖合击,林越静立原地,眼神淡漠,衣角未动。
惑心药粉与音律波动触及身周三尺力场,如泥牛入海,未引丝毫波澜。
汹涌虫潮冲入力场范围,如同撞上无形壁垒,骤然停滞!所有毒虫僵直原地,复眼流露极致恐惧!下一刻,虫潮崩溃内乱,毒虫惊恐嘶鸣,掉头逃窜,互相践踏吞噬,如同遭遇生命本源中的至高天敌!混乱虫潮反将不少低级弟子卷入,引发凄厉惨嚎!
遮天七彩毒云压至头顶,林越未抬头,只随意抬右手食指,指尖一缕微不可察、蕴含至精至纯磅礴生机的太玄内力凝聚。
未施惊天招式,只对毒云凌空轻点。
嗤------!
一声轻微若烙铁入水之响。磅礴毒云接触微细指风瞬间,如遇克星,迅速消融瓦解!指风过处,云开雾散,狂暴毒性被精纯生机内力瞬间中和净化,还原为普通湿气水雾,淅沥落下,反将地面毒泥冲刷掉些许。
媚术无效!虫潮反噬!毒阵一指破去!
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三位长老倾力合击,在林越面前竟似儿戏,未令其移动分毫!
毒神君脸上从容讥讽尽去,转为震惊凝重!他未料长老绝技如此不堪一击!眼中惊疑闪过,更多是被严重挑衅的暴怒!
好!好手段!难怪敢嚣张直闯圣坛!毒神君怒极反笑,声如夜枭,本教主亲自称你斤两,看你有何倚仗!
话音未落,他双臂猛展!墨绿长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其上五毒图腾如获生命,散发浓郁五色毒雾------猩红蝎毒、碧绿蛇毒、漆黑蛛毒、幽紫蟾毒、惨白蜈毒!五色交织,笼罩大片区域。
同时,头顶骨冠黑珠光芒大盛,如放大器般加剧周围毒雾活性、渗透与腐蚀力!更令人心悸者,他双目精芒爆射,一股强横霸道意志威压混合积年杀戮所累恐怖煞气,如实质海啸排山倒海冲击林越!此非虚渺精神攻击,乃以磅礴内力为基础,混合特有毒功形成的恐怖气势压迫,旨在从意志层面摧毁对手战意心神!
五毒绝域!鬼长老失声惊呼,敬畏恐惧。此乃教主压箱绝技,融合五种绝世奇毒、磅礴内力及凶戾煞气,形成死亡领域。其中不仅剧毒腐蚀,更能以无匹气势压迫心神,令人斗志瓦解!
然林越身处领域中心,周身上下无形力场微波动,将实质毒素稳稳排斥。那排山倒海意志煞气,撞上千锤百炼、圆融通透之本心意志,如惊涛拍击万古礁石,瞬间粉碎四散,未动摇分毫!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一丝淡淡嘲讽。
虚张声势,邪道伎俩。林越语气冰冷,一步踏出,竟无视五毒绝域毒力气势压迫,身形如缩地成寸,瞬现于脸色大变之毒神君面前!
毒神君大惊失色!最强领域气势竟毫无作用?!超其理解!危急关头,他猛张口,一道凝练如实质、漆黑如墨、散发极致死寂毁灭气息的本命毒箭,如黑色闪电喷射而出,直射林越面门!此乃蕴养丹田数十年之本命毒元,凝聚毕生功力与最恐怖奇毒,自信大罗金仙沾之亦形神俱灭!
林越面对近在咫尺搏命一击,依旧不闪不避,只屈指一弹!一缕凝练至极、散发莹白光辉、蕴含无尽生机净化力量的太玄指风后发先至,精准点中毒箭尖端!
嗤------!
无爆炸,无冲击波。威力无穷之本命毒箭,接触太玄指风瞬间,如冬雪遇烈阳,黑暗遇光明,瞬间被彻底净化蒸发,无影无踪!
噗!!!本命毒元被强行破去,毒神君如遭泰山压顶,浑身剧震,猛喷大口漆黑恶臭血液,脸色惨白如纸,气息急剧萎靡,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骇然与彻底恐惧!最强底牌,竟如此不堪一击?!
林越未给喘息之机,并指如剑,隔空连点!快如闪电,带着审判决绝!
第一指,点向丹田气海:纵容门下,以人炼法,罪责首在你身!废你七成功力,断你作恶之根!
毒神君惨叫,苦修数十年磅礴毒功如决堤江河,失控外泄消散!剧痛与虚弱席卷全身!
第二指,点向眉心祖窍:以邪术惑心,驭下无道,念头歹毒!破你摄心邪功,镇你凶戾煞气,永锢于此涧,静思己过!
毒神君抱头跪地,凄厉惨嚎,只觉脑中嗡鸣如遭重击,往日运用自如、增强毒功、操控人心、惑人神智的诡异法门被中正平和却沛然莫御之力彻底击破驱散!积攒数十年、几近实质的凶戾煞气亦被强行镇压,无法再聚!内心空荡,往日执掌生杀、操控生死之霸道心念荡然无存,只剩无尽虚弱、恐惧与茫然!
不------!我的功力!我的......毒神君绝望嘶吼,瘫软在地,形同废人,往日威风扫地,只余狼狈不堪。
林越冷漠扫过面无人色、浑身颤抖的三长老与噤若寒蝉的教众:即日起,此人不再是尔等教主。教中事务,暂由鬼长老牵头,依本皇所立规矩整顿。清查所有活人试毒炼蛊记录,销毁相关蛊母毒方,严惩涉事者。若再行恶业,或阳奉阴违......
话音未落,隔空一掌拍向鬼长老手中象征执法权威的藤杖!
砰!
脆响声中,伴随鬼长老数十年之藤杖,连同杖头幽紫水晶,瞬间化为齑粉,簌簌落下!
......犹如此杖!林越冰冷声音如最终判决,敲打每人心脏。
鬼长老浑身剧震,扑通跪地,额头冷汗涔涔,颤声道:谨遵......谨遵阁下法旨!老朽......定当竭尽全力,整肃教规,绝不敢有违!
林越目光最后落于瘫倒在地、眼神空洞的毒神君身上:留你一命,镇于此地,亲眼看着你的如何被涤荡澄清,看着五仙教走向另一条路。此便是对你最大惩罚。
言毕,不再看任何人,目光转向总坛深处:带路,圣典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