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深入骨髓的痛，还有那种灵魂被强行撕扯后又勉强粘合的虚弱感。
苏毅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木质屋顶——他在林湖镇议事厅二楼的临时休息室。
“嘶…”他刚想动一下，全身的肌肉骨头就跟集体罢工了一样，发出抗议的哀鸣。
“镇长！您醒了？！” 守在旁边的狗蛋猛地跳起来，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泪痕和烟灰，眼睛却亮得吓人。
“嗯…还没死透。”苏毅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水…”
狗蛋手忙脚乱地倒来一碗温水，小心扶着苏毅喝下。
冰凉的水划过喉咙，稍微驱散了些许混沌。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葬影谷的邪异能量、激战、爆炸、虚空之眼那令人绝望的一瞥，以及…悟能和尚燃烧生命化作的金色光辉，和他最后那声大吼…
“佛爷呢？”苏毅猛地抓住狗蛋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少年龇牙咧嘴。
狗蛋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低下了头：“镇长…我们…我们找遍了谷底…只找到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是悟能那串从不离手的佛珠，此刻大部分珠子都已焦黑开裂，只有寥寥几颗还残留着微弱的金色光泽，其中一颗最大的上面，甚至有一道清晰的、被高温灼穿的小孔。
苏毅的心猛地一沉。
“玄云子道长呢？其他人怎么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
“道长受了很重的内伤和神魂震荡，还在昏迷，但李老郎中说了，性命无碍，就是需要静养很久。铁河大叔断了两根肋骨，凌骁大哥真元透支。我们尖刀队…折了三个兄弟，还有两个重伤…”狗蛋的声音带着哽咽，“但我们把能带回来的…都带回来了…”
苏毅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悲伤和愤怒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是镇长，是主心骨，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
他下意识地内视己身。
经脉因为过度透支而有些萎缩，但其中流淌的液态先天真元却比之前更加凝练了一丝，仿佛经过高压锻造。精神力网络虽然范围缩小了，却更加坚韧。《铁骨铜皮功》自发运转，缓慢修复着身体的损伤。
最让他惊讶的是——他的功德点！
之前为了兑换突击装备、提升修为、给“麒麟核心”充能，几乎耗尽了积蓄。可现在，系统界面里那个代表功德的数字，竟然暴涨到了一个令他瞠目结舌的地步！
【功德点：87,651】
并且，数字还在极其缓慢地向上跳动！
“这…”苏毅懵了。宰了特使和红袍长老有这么多？摧毁邪阵核心有这么多？还是…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摧毁区域性邪阵“万灵血噬腐地大阵”主节点，阻止大规模血祭，挽救潜在生灵无数，获得功德点+。】
【叮！检测到宿主领地“林湖镇”成功建立并运行“地火菁华净化网络”，大幅改善区域环境，提升万民生机福祉，获得持续功德收益。本次结算+。】
【叮！检测到宿主领悟“守护”真意进阶应用，并于实战中成功守护同伴，获得功德点+3000。】
【叮！持续行善（工分制、医疗普及、技术分享…）获得收益+8651。】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适时响起，解答了他的疑惑。
苏毅看着那八万多功德点，感觉身体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这叫什么？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这波差点把命搭进去，回报也真是…丰厚的离谱。
“果然，种田流才是功德暴富的正确打开方式啊！”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打生打死赚的是快钱，可持续发展才是细水长流的王道！”
有了这笔“巨款”，很多之前不敢想的事情，都可以提上日程了！
“镇长！您感觉怎么样？”陈到和李秋白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关切和疲惫，显然也是日夜操劳。
“死不了。”苏毅挣扎着想坐起来，狗蛋连忙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镇子里情况如何？外面那些杂碎有没有趁机搞事？”
“镇长安心休养，一切都在掌控中！”陈到连忙汇报，“净化网络运行良好，河水已经彻底清澈，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民众情绪非常稳定，甚至…有点亢奋。”
“亢奋？”苏毅挑眉。
李秋白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是的。尤其是那些后来加入的流民和收编的黑水寨人员。他们说…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领地。天是蓝的，水是清的，干活有工分，吃饭能管饱，受伤有郎中，敌人来了有镇长和各位大人顶在前面…他们现在对林湖镇的归属感空前强烈，干活一个比一个卖力。”
苏毅愣了一下，随即了然。这就是对比产生的幸福感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体验过林湖镇的生活，谁还想回到过去那朝不保夕、易子而食的地狱？
“军工坊那边怎么样？”苏毅更关心这个。强敌环伺，武力是生存的根本。
“墨衡钜子和墨凡大师几乎住在了工坊里！”说到这个，陈到脸上放光，“得益于您带回来的那些…矮人朋友的技术和地火菁华的稳定能源，我们的标准化生产线已经初步建成！”
“哦？”苏毅来了兴趣，“具体说说。”
“主要是弩箭箭簇、‘暴雨弩’的核心机括、还有新式‘破阵二号’后膛炮的炮弹，已经可以实现流水线生产！效率提升了五倍不止！而且质量更加统一！”陈到语气兴奋，“另外，墨非那小子…捣鼓的那个‘蒸汽怪兽’，好像也成了！”
“蒸汽怪兽？”苏毅一愣，随即想起他之前兑换《初级工业体系概述》时，墨非对着蒸汽机原理图流口水的样子。
“对啊！哐当哐当的，声音贼大，力气也贼大！现在用来带动大型锻锤和那台…镗床！对，镗床！炮管的内壁打磨速度快了好多！”狗蛋抢着回答，比手画脚，显然对那“怪兽”印象深刻。
苏毅听得心花怒放！工业革命的种子，终于开始发芽了！虽然只是最原始的蒸汽机，但意义非凡！这代表着生产力即将迎来质的飞跃！
“走走走！扶我起来！我得去看看！”苏毅顿时觉得身上的伤也不疼了，挣扎着就要下床。
“镇长！您伤还没好！”陈到和狗蛋赶紧拦住他。
“看不了蒸汽怪兽，那矮人朋友呢？伯格国王他们安顿的怎么样？可不能怠慢了我们的技术外援！”苏毅退而求其次。和矮人处好关系，好处大大滴。
“伯格国王和他的工匠们…”李秋白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们…非常满意。”
“满意？满意好啊！他们喜欢什么？黄金？宝石？好酒好肉管够！”苏毅大手一挥，土豪气息侧漏。
“他们…特别喜欢我们的‘地火菁华’能源…”李秋白斟酌着用词，“伯格国王说，那种纯净而澎湃的能量，是他们地底世界梦寐以求的至宝。作为交换，他们愿意提供更多的火器设计和锻造秘技。”
“然后呢？”苏毅觉得没那么简单。
“然后…”陈到接话，一脸无奈，“他们嫌我们提供的麦酒‘淡得像水’，自己扛着材料，在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旁边，用我们的地火菁华接口，现场起了一座…超高效矮人酿酒炉！现在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他们喝酒唱歌砸东西的声音…”
“……”苏毅嘴角抽了抽。行吧，矮人嘛，嗜酒如命，理解万岁。只要技术给到位，他们就是把林湖镇喝成酒湖镇…呃，这个还是得控制一下。
“带我去见见伯格国王。”苏毅最终还是下了床，在狗蛋和陈到的搀扶下，慢慢向外走去。
刚走出议事厅，苏毅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短短几天，林湖镇又变样了！
街道更加整洁平整，显然是用了新烧制的水泥。街道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就立着一根造型古朴的金属柱子，顶端镶嵌着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珠子——这就是“净化灯塔”，地火菁华能量网络的节点。
空气中弥漫着…嗯，除了熟悉的饭香和水泥味，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硫磺和金属混合的气味，想必是矮人朋友的杰作。远处传来有节奏的、沉闷的“哐当…哐当…”声，不用说，肯定是那台“蒸汽怪兽”在努力工作。
更远处，靠近工坊区的方向，一根新建起的巨大烟囱正冒出滚滚白烟（希望有基本的除尘措施，苏毅默默想）。
整个镇子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加速运转的机器，充满了蓬勃的生机和…噪音。
“好！真好！”苏毅由衷地笑了。这就是他拼死守护的东西。
在专门划出的“外交技术交流区”（其实就是一片工坊旁边的独立院落），苏毅见到了伯格国王。
矮人国王正赤着上身，露出岩石般的肌肉和浓密的毛发，抡着一把吓人的大锤，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金属胚子，火花四溅。旁边摆着一个巨大的、雕刻着符文金属酒杯，里面盛满了冒着泡沫的、颜色深邃的液体，散发出浓烈的酒香。
“哦！苏毅镇长！你还没死啊！”伯格国王看到苏毅，洪亮地打了个招呼，言语直接得让人肝颤。
“托您的福，暂时死不了。”苏毅已经习惯了矮人的说话方式，“看来陛下对我们提供的能源还满意？”
“满意！非常满意！”伯格国王放下锤子，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哈出一口满足的酒气，“这能量！纯净！够劲！比我们那破地火脉稳定多了！有了它，我的熔炉温度能再提升三成！锻造出的钢甲质量能上一个台阶！”
“那就好。”苏毅笑道，“关于下一步的技术合作…”
“好说！”伯格国王大手一挥，“你们那个后膛炮的想法很有意思！但闭锁机构还是太复杂！看我给你们露一手矮人的密技——螺旋炮闩！保证又结实又方便！还有你们用的黑火药，劲儿太小！我们有一种更好的配方，‘雷鸣粉末’，就是有点…嗯，比较活泼，容易炸作坊…”
苏毅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果然专业的事就得交给专业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急匆匆跑来。
“报！镇长！陈管事！凌骁长官请您二位立刻去指挥所！有紧急军情！”
苏毅和陈到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凛。
刚打发走蚀骨毒媚，拜厄教的主力这就来了？
指挥所内，气氛凝重。
凌骁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指着桌上的一张简易地图：“镇长，刚收到外围哨点传回的消息。不是拜厄教的主力。”
他顿了顿，手指点在地图上一个方向：“是一大股流民！数量恐怕不下两千！正朝着我们林湖镇的方向而来！”
“流民？”苏毅皱眉。
“对。但…很奇怪。”凌骁眉头紧锁，“根据哨探描述，这些流民行动速度不慢，而且…似乎很有组织性，不像一般逃难的乱哄哄一片。更关键的是…”
他抬起头，看着苏毅：“他们打着一面很破旧的旗子…上面绣的图案，有点像…玄云子道长道袍上的那种云纹标记！”
苏毅猛地一怔。
玄云子的师门？幸存的同门？还是…陷阱？
他看着地图上那代表未知与可能危机的一大股人流，又看了看系统界面里那八万多功德点，眼神闪烁。
是负担，也是机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带来的不适，站直了身体。
“凌骁，加派哨探，保持监视，但暂不接触。铁河，抽调一队民兵，加强镇外巡逻警戒。陈到，李秋白，立刻清点我们的粮食物资，做好接收…或者应对冲击的准备。”
他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通知墨凡和墨非，军工坊产能全开，优先生产‘暴雨弩’和箭矢。告诉伯格国王，他的‘雷鸣粉末’和‘螺旋炮闩’，我们现在就要！”
“诸位，”苏毅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佛爷用命给我们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不管来的是朋友还是豺狼，林湖镇，都得接着！”
“是！镇长！”众人齐声应道，迅速行动起来。
苏毅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片哐当作响、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城镇。
实力要提升，城镇要发展，情节…也得加速推进了。
他感觉，自己离那“先天之境中期”的瓶颈，似乎只差临门一脚了。
或许，这波突如其来的流民，就是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