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墟的阴影之下，一个高大、瘦削、穿着厚重长袍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他的脸上戴着一个完全遮住面容的、像是鸟喙一样的防毒面具，面具的眼部是两块深黑色的镜片。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废墟融为一体，正“注视”着林默。
即使相隔甚远，林默也能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冰冷、贪婪…以及一种看到猎物的喜悦。
仿佛是在回应林默的注视，那鸟喙面具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只手指向他。
然后，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后退入阴影，消失不见。
那股冰冷的注视感也随之消失。
但林默的心脏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知道了。
那个人，或者说，那个东西，就是冲他来的。
“你怎么了？”艾莉卡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和恐惧的眼神。
林默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悸动，指向了望塔废墟：“那里…刚才有个人…”
艾莉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废墟上空无一物。她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比林默还要难看。
“鸟喙面具…”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拾骨者’…他们很少靠近聚集地…他们只对‘特别’的垃圾感兴趣。”
她转过头，机械目镜死死地盯着林默：“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引来‘拾骨者’？”
林默无法回答。他的记忆依旧空白，但危机感却无比真实。
诊所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拾骨者…”艾莉卡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复杂地扫过林默，“他们不是普通的掠夺者。传说他们只在真正的‘好东西’出现时才会离开荒野深处的巢穴。他们收集的不是普通的战利品，而是…某种‘遗产’。被他们盯上的人或物，最终都会消失，连一点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她逼近一步，机械目镜的蓝光几乎要刺穿林默：“你昏迷时，我给你做过最基础的扫描。你身上没有任何植入体，没有辐射变异，干净的像个旧世界的冷冻人。但现在，你又能徒手干掉屠夫的精锐，还能引来拾骨者…你到底是什么？”
林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头痛欲裂，破碎的记忆画面再次翻涌，却拼凑不出任何答案。“我不知道…如果我记得，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诊所那简陋的铁皮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粗鲁的砸门声。
“艾莉卡！开门！屠夫老大要见你！”一个沙哑的嗓音吼道。
艾莉卡脸色一沉，迅速将激光步枪藏到一堆废料后面，对林默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躲到里间去，别出声。”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门外站着三个身材魁梧、武装到牙齿的暴徒，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男人。
“刀疤脸，”艾莉卡靠在门框上，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什么事？我的诊疗费可不够孝敬屠夫。”
刀疤脸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少废话。老大听说你捡了个外来者，还挺能打？杀了我们一个兄弟。”
“哦？有吗？”艾莉卡装傻，“我这里只有快死的伤员和零件。你们的人死了，找我一个医生干嘛？”
“别装傻！”刀疤脸不耐烦地推开艾莉卡，视线扫进屋内，立刻看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和墙角的弹孔。“看来没错。老大说了，两个选择：一，把那个外来者交出来，让我们把他剁碎了喂变异鬣狗。二，你替他付‘血税’——把你库房里那批从旧世界垃圾山里淘来的药品，还有你那套宝贝维修工具，全都交出来！”
艾莉卡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那批药品和工具是她在锈蚀镇安身立命的根本。
“如果我说不呢？”
刀疤脸冷笑一声，举起了手中的霰弹枪：“那就第三个选择：我们把你这破诊所拆了，把你们俩一起剁了！”
躲在里间的林默握紧了拳头。危机因他而起，他不能连累艾莉卡。
就在他准备冲出去时，艾莉卡却突然笑了：“好吧。你们赢了。东西可以给你们，但得让我收拾一下。明天早上，你们来取。”
刀疤脸狐疑地打量着她：“你最好别耍花样！”
“在锈蚀镇，谁敢耍屠夫的花样？”艾莉卡摊摊手。
刀疤脸似乎满意了这个答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带着手下骂骂咧咧地离开。
门一关上，艾莉卡脸上的顺从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我们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她快步走向里间，开始疯狂地收拾东西，将一些小巧精密的工具、药品和能量电池塞进一个厚重的背包里。“屠夫从不讲信用。他们晚上肯定会再来，直接下杀手。”
她扔给林默一个背包：“赶紧装吃的和水。我们得立刻离开锈蚀镇。”
“去哪里？”林默一边迅速行动一边问。
艾莉拉打开一个隐藏的地板夹层，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体。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质地图和一个古老的、带有电子屏幕的罗盘状仪器。
“去这里。”她指着地图上一个被标记为“07”的符号，位置远在锈蚀镇的辐射荒原之外，“第七勘探队的前进基地。旧世界的遗迹。那里也许有关于‘虚烬’的记载，也许…有能让你搞清楚自己是谁的线索。”
她的眼神锐利：“更重要的是，那里足够远，足够偏僻，也许能躲开屠夫，还有…那些拾骨者。”
逃离锈蚀镇，深入死亡的辐射荒原，寻找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答案。
林默看着地图上那个遥远的标记，又想起那双来自了望塔的、非人的凝视。
他没有选择。
“好。”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