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一纸调令从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禁军统领之位给踹下来，发配去看守那座终日只有冷风和落叶作伴的冰冷北城门之后，赵天就成了一个活死人。
他每天都穿着一身最普通不过的、洗得发白的灰色兵卒服，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从日出站到日落。
他不再擦拭他那柄曾经视若生命的宝刀，任由上面积满了灰尘，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他不再喝酒，不再吃肉，甚至连话都很少再说一句。
曾经那个眼神锐利如鹰、身形挺拔如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子天下第一”的强大自信的兵王赵天死了，死在了顾晏那场不动声色却又杀人于无形的、名为“权谋”的绞杀里。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信、他那份穿越者与生俱来的自以为是的优越感，都被那个看似文弱、实则比毒蝎还要狠辣的男人，用一种他最看不起也最无法理解的方式给碾得粉碎。
他想不通，他明明比顾晏更高、更壮、更能打，明明才是那个最符合“霸总”人设的天选男主角！可为什么最后输的人是他？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拔光了爪牙的猛虎，每天都在用这种无声的、折磨自己的方式反复咀嚼着自己的失败和屈辱。
废太子倒台的消息传来时，他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意外都没有。
他早就知道李珉那个草包根本就不是顾晏的对手，只是没想到会输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随着废太子这最后一座靠山的轰然倒塌，赵天也彻底地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他成了一枚被遗弃在棋盘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废棋，等着他的只有被那个心狠手辣的新皇帝随手“清理”掉的唯一结局。
他就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等着被处决的绝望中熬着，直到一个雪夜，一个穿着黑色斗篷、仿佛能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苏晴。
她来看过他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她没有带任何随从，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簌簌飘落的雪花里，看着这个被她亲手从云端拉入泥潭的男人。
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平静，像一潭不会结冰的冰冷湖水。
“你看起来很狼狈。”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赵天没有理她，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现在恨透了所有跟顾晏有关的人，尤其是苏晴，这个他曾经一度以为是自己“同类”的冷漠女人。
苏晴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冷漠，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游戏快结束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片最锋利的雪花，精准地扎进了赵天那颗早已麻木的心脏。
“京城里那几个不长眼的‘老乡’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下一个就是你。”
“顾晏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赵天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僵硬。
苏晴看着他，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看不出是嘲讽还是怜悯的弧度。
“其实我挺不明白的。”
“你、我、顾晏，我们三个是这批人里最强的。”
“如果我们联手，这天下早就已经是我们的了。”
“可你偏偏选了最蠢的那条路。”
“你选了李珉，那个除了会投胎就一无是处的废物。”
“你输得不冤。”
“你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
赵天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两块生了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
“不。”
苏晴摇了摇头。
“我来是想告诉你。”
“与其像条狗一样在这里坐以待毙，等着他来取你的性命，不如……”
她顿了顿，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近乎于“蛊惑”的幽暗的光。
“放手一搏。”
这句话像一颗被扔进了火药桶里的小小火星，瞬间就点燃了赵天心中那堆积了许久的、早已被绝望的冰雪覆盖住的……最后的疯狂。
是啊，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为什么要让顾晏那个杂碎那么舒舒服服地抱着美人、坐拥江山？
凭什么？！
他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我一个武夫还能怎么搏？”
赵天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连皇宫的墙都摸不到。”
“你能。”
苏晴的声音充满了某种魔鬼般的诱惑力。
“你忘了你最擅长的是什么了吗？”
“你忘了你曾经是怎么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了吗？”
“顾晏他很聪明、很会算计。”
“可他终究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他有他的阳谋，你有你的……利刃。”
“而一把最锋利的刀想要杀一个最脆弱的人，还需要……什么长远的布局吗？”
赵天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重新燃起了一簇名为“复仇”的疯狂火焰！
对啊！
他是一个武夫！
他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权谋算计！
他只知道最简单也最有效的道理！
——擒贼先擒王！
——打蛇打七寸！
他要报仇！
他要用自己最擅长的、也是顾晏最不屑的方式！
去摧毁他！
去让他尝一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苏晴看着他眼底那重新燃起的、同归于尽般的疯狂火焰，满意地笑了。
她缓缓地转过身，将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小包裹放在了城墙的垛口上。
“这里面是皇宫禁军最新的布防图，和一些……或许能帮你‘开门’的小玩意儿。”
“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
“是死是活，是拉着他一起下地狱，还是就这么窝囊地死在这里。”
“你自己选。”
说完，她的身影便悄然融入了漫天的风雪之中，再也不见踪迹。
赵天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走到垛口前，拿起了那个还带着苏晴体温的包裹。
他打开，看着里面那张详细到连一个暗哨的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的布防图。
他的嘴角缓缓地咧开了一个狰狞的、疯狂的笑容。
他知道顾晏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唯一的弱点是什么，他唯一的“七寸”在哪里。
——就是他那个，除了漂亮，就一无是处的……皇后。
顾晏，你等着。
我很快就会送你一份你绝对……“喜欢”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