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那朵玫瑰上，眉头微蹙：“对了，大龙，彤彤花店有没有监控视频？”
“没有。”钱大龙耸耸肩。
“什么叫‘没有’？”赵敏抬眼，眸中满是困惑。
钱大龙解释道：“问过死者丈夫了。他说店面太小，根本用不着监控，而且平时就他妻子一个人照看。”
“刘彤的父母通知了吗？”赵敏追问。
“她父母早在一四年就因车祸去世了。”钱大龙翻着手里的资料，“车祸后，亲戚接济过她一阵子，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断了联系。”
“能不能联系上她的亲戚？”赵敏看向钱大龙。
王强接话道：“我们尝试联系过，但她的亲戚一直不接电话。”
赵敏起身走向休息区，看见刘彤的丈夫张明独自坐在那里，默默流泪。
她递过去一杯水：“张明，我们正在联系她的亲戚，但他们不接电话。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张明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警官，说出来您别笑话。我们结婚三年，一直怀不上孩子……她家亲戚就……就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彤彤跟他们吵过好几次。”
“后来越吵越凶，彻底断了联系。”他眼神黯淡下去，“后来我和彤彤去医院做了检查，是我的问题……先天性精子成活率低。走出医院那天，我看见彤彤哭了。”
“不过，”他深吸一口气，“彤彤还是安慰我，说‘老公，没关系的，大不了咱们领养一个。你在饭店当厨师，我开花店，收入够用，领养个孩子问题不大。’”
“然后呢？”赵敏又递给他一张纸巾。
“本来所有手续都办好了，就等着元旦过后去福利院领养孩子了，结果……”张明说不下去了，泪水再次涌出。
赵敏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她必须把陆雅抓捕归案。
转眼到了2018年1月1日，元旦。
唐婉在医院躺得百无聊赖，吵着闹着要出院。顾长军、赵敏轮番来劝，同事们也来开导，可她铁了心要离开病床。
无奈之下，顾长军把林烨叫到了市公安局。
顾局办公室里，他正襟危坐：“林烨啊，唐婉死活要出院，我们谁也劝不住。要不……你去试试？”
林烨深知唐婉的倔脾气，她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我……尽力试试吧。”
当晚，林烨来到第三人民医院五楼的特护病房。
推开门，唐婉正生着闷气。见来人是林烨，她气消了一半，但还是赌气似的先发制人：
“林烨，你要是来劝我别出院的，趁早别说！”
林烨没接话，拉过椅子坐下，拿出一个保温桶：“给你煮了面条，看你小米粥都喝腻了。里面卧了两个鸡蛋，还买了点酸辣鸡爪。”
“我问过医生了，说可以吃。”他一边打开盖子，一边说，“我知道医院躺着难受，我也躺过。可你这肩膀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我早就生活自理了好吧！”唐婉无奈地反驳。
林烨抬眼，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要不……咱俩出去过两招？十招之内你要能赢我，我就让你出院。十招之内赢不了，你就乖乖再躺几天？”
“哪有你这么哄人的！”唐婉气得直撇嘴。
林烨看着唐婉气鼓鼓的样子，眼底却藏着笑意。他把打开的饭盒往前推了推，酸辣鸡爪的香气混着面条的热气在病房里弥漫开来。
“快吃吧，凉了味道就差了。” 他语气平静，仿佛刚才那个荒唐的“十招之约”从未提过。
唐婉瞪了他一眼，终究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再加上对着林烨确实很难真的生气，便拿起筷子，小口地吸溜着面条。面条劲道，汤汁浓郁，卧蛋滑嫩，酸辣鸡爪更是刺激着味蕾，让她连日来寡淡的胃口瞬间被唤醒。
“哼，别以为这样我就妥协了。”她边吃边含糊地嘟囔。
林烨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吃，等她吃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开口：“顾局很担心你。”
“我知道。”唐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神情认真了些，“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肩膀的伤是还没好透，骨头长合需要时间，但日常活动完全没问题了。躺在这里，我浑身骨头都像生锈了一样，脑子里想的全是队里的事，案子的事……赵敏那边有进展了吗？”
她的话题转得飞快，眼神里闪烁着对工作的急切。林烨太了解她这种状态了——让她彻底休息，比让她带伤工作还难受。
“赵敏锁定了嫌疑人陆昊，正在全力追查线索。”，“花店没有监控，目击者也少，排查难度很大。她压力不小。”
“我就知道！”唐婉坐直了身体，牵扯到肩膀，微微蹙了下眉，但立刻忽略过去，“这种时候我更应该在局里，哪怕帮忙分析分析线索也好！躺在这里，感觉自己像个废人……”
“你不是废人。”林烨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养好伤。只有伤好了，才能全力投入工作。顾局和赵敏都不想看到你因为逞强落下病根。”
不过什么？”唐婉立刻追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医生说了，你现在可以进行一些非常温和的康复训练，主要是活动关节，防止粘连僵硬。”
林烨看着她，“如果你答应我，严格遵守医嘱，只在病房和走廊进行规定的活动，绝对不参与任何剧烈行动，也不过度用脑焦虑案子……我可以考虑跟顾局说说，让你提前几天出院，回家休养。家里环境比医院舒服，也方便我……监督你。”
唐婉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
“前提是，你必须保证。”林烨强调。
“保证！我保证！”唐婉立刻举起没受伤的右手，就差指天发誓了，“我保证乖乖在家做康复，看资料也只看放松的，绝不给组织添麻烦！”
林烨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嘴角终于牵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好，明天我跟顾局汇报。今晚……你好好休息。”
元旦第二天，顾长军的办公室。
顾局拍了拍林烨的肩膀，还是你有办法啊“看的出来这丫头是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人了。”
林烨憨憨的笑着“我也不会哄女生，只能挑好听的说了”
顾局的眼角皱纹多了起来“哎，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见你和唐婉的婚礼。”
“顾局，您说什么呢”林烨红了脸
“别装，我看的出来，你俩心里都有对方，就差谁先开口了，我也是从你们俩这个年龄段过来的，就你俩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林烨沉默了一会说“顾局，您说我的检察官的身份用不用告诉唐婉？”
顾长军意味深长的说“告不告诉，看你，让她知道也好，这样你俩就没有秘密了，你俩都是英雄的后代，彼此了解不是更好嘛。”
林烨点点头“知道了，顾局，我先回咖啡店了，如果这个案子有需要，我再来。”
“好”
林烨开了门走了出去。
顾长军摇摇头“这俩人”
元旦过后。
王强急匆匆的回到市局。
“咋了，让狼撵了？”赵敏“嫌弃的看了王强一眼”
王强拿起自己桌子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赵队，三亚街又一家花店老板被杀”
“走”赵敏抓起自己棉服。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作案工具，同样的死者身上，有着一朵玫瑰花，只不过这次的花店有监控。
监控画面清晰地记录下了案发过程——
陆昊手里攥着一把椭圆头榔头，悄无声息地逼近正在整理花束的女店主。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他猛然挥臂，榔头狠狠砸向她的后脑。沉闷的撞击声被监控静默地吞噬。
里屋闻声冲出的男人还没看清状况，陆昊已经反手一记重击，榔头直接砸在他面门上。鲜血飞溅的瞬间，监控镜头微微颤动，仿佛也被这残忍的一幕震慑。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接下来的画面——陆昊慢条斯理地走到墙边，从悬挂的花篮中精挑细选出一朵红玫瑰，轻轻放在女店主逐渐冰冷的胸口。他的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甚至临走前还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袖口。
赵敏关掉投影，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她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太冷静了...杀人后还能镇定自若地挑选玫瑰，这根本不是临时起意...
王强调出死者资料：女死者何雨桐，29岁，花店老板。男死者是她的未婚夫，30岁，加油站员工。两人原定一月底举行婚礼...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宋菲！赵敏突然转向年轻的女警员，你之前不是说研究过连环杀手的作案手法升级规律吗？这就是你跟林警官学的分析水平？
宋菲脸色煞白，手指绞着笔记本边缘：赵队...我...我只是...
行了。赵敏摆摆手，语气缓和下来，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重新调整侦查方向——宋菲！
宋菲条件反射般起立。
你带李雨去调取周边两公里所有监控，一帧一帧给我过！
明白！
大龙、王强，以花店为圆心，辐射周边三个小区，挨家挨户排查！
收到！
宋一雄、安伟，重点查陆昊的感情关系，有没有情人，有没有情感纠纷！
赵敏气的牙痒痒“姓陆的，我就不信抓不着你”
第三人民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洁白的床单上。
唐婉按照医嘱，小心翼翼地活动着左肩。动作幅度不能太大，只能像生锈的机械般一点点转动。烦死了！她突然用右拳砸向墙壁，震得床头柜上的药瓶叮当作响，明明已经好了，凭什么还要关着我？
发泄完，她茫然四顾，目光落在地上堆积如山的水果篮——都是同事和领导送来的慰问品。随手抓起一个苹果，在病号服上蹭了蹭就狠狠咬下去，仿佛要把满腹怨气都嚼碎咽下。
靠在床头慢慢啃着苹果，思绪却飘回初见林烨兄妹的那个下午。咖啡店的阳光，林柔那声清脆的，还有自己拿枪指着林烨时他错愕的表情。想到这里，她不禁莞尔，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
我这辈子只碰两样东西——枪和卷宗。这是她曾经对赵敏立下的豪言。可现在，她竟然默许林烨揉她的头发，甚至...摸她的脸？这种转变快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想着想着，苹果核还攥在手里，人却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来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病房里只开着一盏暖黄的床头灯。
醒了？林烨的声音从卫生间方向传来。他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走出来，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你什么时候来的？唐婉慌忙坐直，这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条毛毯。
八点半。林烨把水盆放在床头柜上，试了试水温，看你睡得香，就没吵你。
唐婉突然抽了抽鼻子：红烧肉？还有...冬瓜排骨汤？
狗鼻子啊你。林烨笑着摇头，眼角泛起温柔的纹路。
当看到那盆热水时，唐婉突然绷紧身体：你该不会要...
想什么呢？林烨无奈地举起剪刀，是给你洗头。顺便...他比划了下她的短发，该修修了。
你会吗？唐婉满脸怀疑，却已经乖乖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林烨站在她身后，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发丝：小柔小时候的头发都是我剪的。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珍贵的瓷器，别乱动，很快就好。
温水顺着发丝流下，混合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唐婉闭上眼睛，听见剪刀清脆的声，和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这一刻，她忽然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些。
“咔嚓，咔嚓”的剪刀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的清晰，林烨的动作很轻，生怕剪刀夹了她的头发一样。
“没夹到你的头发吧”他低声询问，声音近在咫尺。
“没有”唐婉声音温柔的回应“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手艺呢”
“为了小柔学的咯，这孩子几乎不怎么去发廊，只好我亲自去学了。”林烨低声笑了一声。
他用湿毛巾给她擦了擦后颈，弄的她直痒痒“好痒啊”
“那我轻点”
提到林柔，唐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那丫头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总念叨你。林烨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昨天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唐婉姐。
“那你怎么回她的”
“我说，这月底你一定能看见你唐婉姐”林烨说着，边把手放在她的后颈上，给她做起了按摩。
“常按摩对身体好，尤其像你一样是刑警队长，更要时不时的按按”
“嗯”唐婉闭着眼睛回应着“时不时按按，你也总得时不时在我身边的”
“放心，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立刻来到你身边”林烨的手已经移到了太阳穴。
按摩结束后“洗洗头吧”
“嗯”
温热的水流缓缓浸湿发丝，林烨的手指轻轻揉搓着她的头皮，洗发水的薄荷香在空气中散开。唐婉闭着眼睛，感受着他指尖的力度，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
水温合适吗？他低声问。
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慵懒，林烨。
怎么了？
你以前……也这样照顾过别人吗？
水声停了片刻，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除了小柔，你是第一个。
唐婉的耳尖微微发烫，好在被湿发遮掩着，看不分明。她任由林烨用毛巾包住她的头发，动作轻柔地擦去水珠。
好了。他站在她身后，手指梳理着她的发丝，要不要吹干？
不用，自然干就好。她转过身，平视看他。
林烨的衬衫袖口还沾着水渍，发梢也有些湿，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沉稳，多了些居家的随意。他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忽然伸手，将她脸颊边的一缕湿发别到耳后。
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风声。
两人静静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夜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洒进来，在林烨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而唐婉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轮廓，像是盛着一整个温柔的宇宙。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微的声打破了静谧。唐婉下意识捂住肚子，耳尖悄悄红了。
林烨轻笑出声，拿起筷子夹了块油亮的红烧肉：尝尝，我可是照着美食博主学的。
肉块炖得酥烂，在筷尖颤巍巍地抖动着，酱色的汤汁顺着纹理缓缓滑落。唐婉凑近咬了一口，浓郁的肉香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你也吃啊。她眯起眼睛，嘴角还沾着一点酱汁。
林烨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才低头给自己也夹了一块。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不知不觉间，整碗红烧排骨已经见了底。
他拿起纸巾，自然而然地伸手过去。唐婉下意识要躲：我自己来...
伤员就要有伤员的自觉。林烨不由分说地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纸巾擦过她唇角时，指尖不经意蹭到那抹柔软，两人都怔了怔。
唐婉慌忙垂下眼帘，长睫像受惊的蝶翼般轻颤。她感觉脸颊发烫，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被子里，却又贪恋这一刻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