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的震动,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猛烈。
整个“海神之心”洞窟,狠狠地摇晃了一下。
钟离久脚下的地面,瞬间倾斜了,至少四十五度。
之前,被安托万的身体,暂时加固的墙壁和天花板,再也支撑不住,大块大块地,崩塌,断裂。
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巨大的裂口处,疯狂地,倒灌进来!
“不好!船体结构,彻底崩溃了!”
楼梯口的管家,惊叫一声。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倾斜,搞得措手不及,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幸好,钟离久之前,在他身上,布下过的保护罩,还没消失,让他没被摔成肉饼。
“主人!船要沉了!我们快走!”
咪咪也急了,它变回小猫的形态,一跃,跳到了钟离久的肩膀上,紧张地,抓着她的衣服。
墨影也迅速缩小,重新缠回了钟离久的手腕,瞳孔里满是凝重。
“嘶嘶……主人,这艘船的龙骨,断了!最多,还有三分钟,就会彻底解体!”
作为蛇妖,它对这种,大型结构体的,力学变化,异常敏感。
“三分钟?这么快?”
钟离久皱了皱眉。
她本来还想,再回味一下刚才那块“心脏”的余韵呢。
看来,是没时间了。
这艘“海神之梦”号,毕竟是一艘十几万吨的巨型邮轮。
它现在,就像一个被掏空了内脏的巨人。
之前,全靠“海神之心”这个诡异的生物力场在勉强维持着结构稳定。
现在,钟离久把“海神”给“吃”了,安托万这个临时的“补丁”也撑不了多久。
这艘船自然就迎来了它命中注定的结局。
“走吧。”
钟离久倒也没怎么慌张。
她看了一眼,那汹涌倒灌的海水,以及水中那些被邪神气息污染已经变得不成人形的宾客尸体。
想了想,她打了个响指。
一团黑色的,带着浓郁妖气的火焰出现在了她的指尖。
这是咪咪的本命妖火,“幽冥鬼火”。
专门焚烧邪祟和怨念。
“去。”
她屈指一弹。
那团黑色的火焰,瞬间,落入了下方的水中。
“呼——!”
黑色的火焰,一接触到那些污秽的海水和尸体,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诡异的黑色火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水面上蔓延开来。
将那些扭曲的尸体,将那些充满了怨毒的残魂,将那些污秽的邪神气息,统统,吞噬,焚烧!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一切的罪恶,都在这幽冥鬼火中,被净化,归于虚无。
也算是,钟离久,送给这些,可悲的食客们,最后的体面。
做完这一切,钟离久才不紧不慢地朝着唯一还能通往上层的那个螺旋楼梯走去。
“还愣着干什么?等船长请你吃席吗?”
她路过还瘫在地上的管家时,顺口说了一句。
“啊?哦!来了!”
管家一个激灵,也顾不上思考那些有的没的了,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跟在了钟离久的身后。
现在,保命要紧!
两人一猫一蛇,顶着不断掉落的碎石和钢铁,在剧烈晃动的船体中艰难地向上攀爬。
邮轮的下层甲板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海水,已经淹没了一半的楼层。
走廊里,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船员和乘客。
哭喊声,尖叫声,求救声,此起彼伏。
但更多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从天花板或者墙壁裂缝中灌进来的巨量海水给瞬间吞没了。
在天灾面前,人类的力量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力。
钟离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她没有出手救人。
不是她冷血。
而是,她知道,这些人从踏上这艘船,享受“七海之宴”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已经和这艘罪恶的船绑定在了一起。
这是,因果。
她可以审判罪魁祸首。
但她,不会去干涉普通人的因果报应。
这是万物典当行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规矩。
他们穿过混乱的人群,越过冰冷的尸体。
一路上,险象环生。
好几次都有重达数吨的钢铁构件,从他们头顶砸落下来。
但都被钟离久轻描淡写地一挥手给拍飞了。
跟在后面的管家看得是心惊肉跳,又暗自庆幸。
他现在无比确定跟着这个女人,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终于,在邮轮彻底断成两截之前。
他们成功地逃到了最上层的露天甲板上。
然而,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
管家那颗好不容易才放回肚子里的心,瞬间又沉到了谷底。
甚至,比刚才,还要绝望。
甲板之外,是无边的、黑暗的暴风雨!
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海面上卷起了十几米高的滔天巨浪,如同一头头择人而噬的远古巨兽,疯狂地拍打着这艘即将沉没的巨轮。
他们所在的这半截船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下沉。
放眼望去,四周除了黑色的狂暴的大海,什么都没有。
没有岛屿,没有船只,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
“完了……”
管家一屁股坐在了湿滑的甲板上,眼神一片空洞。
“这下……是彻底,完了……”
即便是他这种受过最严苛训练的精英特工,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面前,也升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
就算他们能侥幸在船沉之前,找到救生艇。
就凭那小小的救生艇,也绝对不可能,在这种堪比末日的风暴中幸存下来。
结局,已经注定。
他,要死在这里了。
“吵死了。”
就在管家,万念俱灰的时候。
一个依旧懒洋洋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他转过头,看到钟离久正站在甲板的边缘迎着那足以将人吹飞的狂风,眺望着远方的海面。
她的头发被狂风吹得肆意飞舞。
但她的身体却站得笔直,仿佛脚下生了根。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绝望,或者恐惧。
反而,带着一种饶有兴致的神色。
管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现在已经有点分不清到底是眼前这场风暴不正常,还是身边这个女人更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