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星星感觉自己像在听一个层层剥开的、越来越残酷的寓言。
理事们的话语没有停歇,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砸在她的心头。
“我们……大概要死了。”理事的声音第一次透出难以掩饰的疲惫,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枯竭感,“持续对抗系统,消耗的是我们存在的根基。我们身体里的神之力,终有耗尽的一天。而系统...大概是取之不尽吧?我感谢你建立起了人类和亚人岛的互通,还给了那些可怜的元素人一条生路。”
他环顾了一下房间内其他沉默的理事,大家眼中都流露出同样的决然与悲凉,带有几个也有着释然的解脱:“我们不能独活,更不可能苟活。当那一天来临,我们必须……死在所有‘孩子’的前面。”
派星星喉咙发紧,她能感受到这种近乎悲壮的守护决心。
“但我们能预见到终局,并非全靠我们自己。”那位星光构成的理事接口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大概在几个月前,有一个存在,通过某种我们无法追溯的方式,向我们传递了一个关于系统的绝密计划。”
房间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凝重。
“那个计划的名字是【紫晶暴动】。”理事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个名字,派星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瞬间联想到了紫晶岛那巨大的、由海精灵躯体制成的掩体!
“计划的最终目的,是彻底毁灭亚人岛。”星光理事的声音冰冷。
“系统要将部分亚人转化为玩家,其他的就将变成受他们随意驱使的躯壳,在副本中游荡。”
“而我们所庇护的这些‘失败品’的后代……”他的目光扫过虚空,仿佛能看到外面那些居民,“他们在这场计划中,注定只能再次成为被抛弃的种族,系统甚至都不愿意让他们变成怪物。
派星星的心脏狂跳,虽然早就知道系统们的设定,但是还会觉得真冷血,她很难将这些冷漠的计划和那些大公无私的人联系起来,但想想又觉得很正常,自己家都要顾不过来了,干嘛还要对其抱有怜悯之心呢?
理事继续说:“对于他们我们最初也是有分歧的,所以为了我们曾经秘密研究出一样东西【秽蚀】”
听到这个名字,派星星瞳孔骤缩!她太熟悉这个东西了。
“它最初的设计目的,并非是你之前见过的样子。”理事的脸上露出极其复杂的神情,混合着痛苦与无奈,“它原本是我们准备的……最后手段。一旦我们无法压制他们可能发生再的集体狂暴时,用来吞噬所有怪物,然后连同自身一起彻底湮灭的工具。它会在达到临界值时自我毁灭,带走所有痛苦,也算是一种……干净的终结。”
派星星倒吸一口冷气!秽蚀的本来面目,竟然是充满悲剧色彩的“安乐死”装置!
“但是……【紫晶暴动】的计划改变了这一切。”水金理事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无力感,“为了对抗系统,为了在绝境中寻求一线生机,我们被迫与系统做了交易。”
他停顿了很久,才艰难地继续说道:“系统要求我们篡改了【秽蚀】的核心设定。放弃了它‘只针对他们’的原始指令,将其变成了现在你所知道的……可以吞噬一切,但主要目标锁定为‘人类’的毁灭性武器。”
说完这番话,所有理事的目光,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愧疚、歉意和一丝祈求的神色,齐刷刷地投向了派星星。
那眼神仿佛在说:很抱歉,我们知道你也是人类,我们知道这相当于向你和你同类宣战。但为了我们身后那些懵懂的、被视为失败品的“孩子”,我们别无选择。
派星星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终于明白了秽蚀的由来,明白了它与天堂岛、与这些理事、与系统之间错综复杂且充满悲剧性的关联。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些理事看她的眼神会如此复杂——他们向她这个“人类”坦白,他们为了守护一方,不得不将武器对准了包括她在内的另一方。
这是一个无解的、充满牺牲与背叛的困局。而她,此刻就站在这个困局的风暴眼上。
派星星听着理事们那饱含歉意与沉重决心的坦白,内心却并没有掀起他们预想中的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啊这……”她心里嘀咕,“完全不用考虑这一点啊!我又不是人类!”
她看着理事们那混合着愧疚、决绝和一丝祈求的眼神,忽然觉得这场面有点滑稽。
这些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们,显然把她当成了需要安抚和争取的“人类玩家代表”,正在为不得不将武器对准她的“同胞”而进行艰难的心理建设。
可派星星压根没代入进去。在她心里,什么人类存亡、阵营大义,都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她的核心目标从始至终都简单而明确:活下去,保护好自己在乎的家人,如果可能的话,活得舒服点。
至于手段?她可没什么心理负担。
只要能达成目标,她不介意利用任何规则,与任何势力合作,哪怕代价是牺牲掉一些不相干的人。
忽然可以共情海神“其他人死就死了,只要能活下去!哪怕给古神当狗呢?
她忽然就彻底理解了海神当初的选择。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生存压力面前,所谓的尊严、立场、道德,都是奢侈品。
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硬道理。
为了这个目标,与虎谋皮又如何?
想到这里,派星星脸上那点因为信息冲击而产生的凝重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
她迎着理事们复杂的目光,语气平淡地开口,直接跳过了所有关于“人类遭遇”的情感共鸣部分。
“所以,各位前辈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做什么?或者说,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又需要付出什么?”她的问题直白而功利,没有丝毫对“人类命运”的关切,反而更像是在评估一笔生意。
这反应显然出乎了理事们的预料,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