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农历七月,我和女友阿薇为了节省开支,贪便宜租下了长洲东堤小筑的一个度假单位。你知道东堤小筑的“威名”吗?那是全港闻名的“凶宅大厦”,尤其是我们租的这幢,顶楼靠海的那间,据说发生过一家三口烧炭的惨剧。网上论坛的灵异版块,关于它的怪谈层出不穷。
但当时我被低廉的租金冲昏了头,加上阿薇一直向往长洲的宁静,我们便自我安慰:“穷比鬼更可怕!”“我们是现代青年,不信这些!”
单位比想象中更旧。打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某种奇异腥气的冷风扑面而来,让七月的闷热都为之一滞。家具是那种老式的、边缘掉漆的木制品,墙壁有些泛黄,尤其是客厅正中央,有一片不规则的、像是被水长期浸泡过的深色污渍,怎么也擦不掉。
最让人不舒服的是那个卫生间。马桶显得格外陈旧,釉面有细微的裂纹,看起来黑洞洞的。我无意中低头,从马桶与地面的缝隙看出去,能看到外面浴室地砖的一角,这个视角总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阿薇却显得很乐观,她哼着歌开始收拾行李,还把我们一起求的平安符挂在床头。“有它在,安心啦!”她笑着对我说。
可我那时没想到,有些东西,平安符也挡不住。
第一晚,怪事就发生了。
白天奔波劳累,我们早早睡下。半夜,我被一阵细微的声音吵醒。
“沙……沙沙……嚓……”
那声音很低,很慢,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有气无力地刮挠着什么东西。声音的来源,似乎是……床底。
我瞬间清醒,浑身汗毛倒竖。窗外的月光很暗,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那“沙沙”的抓挠声,断断续续,异常清晰。我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感觉身边的阿薇也绷紧了身体,她显然也听到了。
“是……老鼠吧?”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可能吧。”我强作镇定,不敢告诉她,那声音听起来,更像是指甲,而且带着一种粘腻的、湿漉漉的感觉。
我鼓起勇气,慢慢把脑袋探出床沿,想看向床底。心脏跳得像打鼓。就在我的眼睛即将适应床下的黑暗时——
“咚!”
一声闷响,从卫生间方向传来!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
抓挠声戛然而止。
我和阿薇同时吓得一颤。她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在黑暗中竖着耳朵,听了不知道多久,直到那声音再也没有出现,才在极度的疲惫和恐惧中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我们顶着黑眼圈互相安慰,一定是初来乍到,心理作用加上老鼠作祟。我们决定去买些老鼠药和空气清新剂,试图驱散那股若有若无的霉味和腥气。
白天看似平静,但一些细节让我不安。我发现客厅那片水渍,颜色似乎更深了,范围也好像扩大了一点。而我放在桌上的钥匙,明明记得是钥匙扣朝左,却发现变成了朝右。
我没告诉阿薇,怕她更加害怕。
第二晚,我们开着灯睡。本以为会安全,但恐怖升级了。
这次是卫生间。半夜,阿薇推醒我,脸色惨白,指着卫生间方向。“你……你听……”
一种微弱、压抑的啜泣声,从紧闭的卫生间门后传来。是个女人的声音,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
我头皮发麻,但作为男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卫生间的门!
啜泣声瞬间停止。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洗手池上方的镜子,映出我惊恐失措的脸。镜子里,我身后的浴帘微微晃动了一下。我猛地回头,浴帘后面什么也没有。
但当我转回头再看镜子时,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镜子里,我的影像似乎慢了一拍,它的嘴角,正挂着一丝僵硬的、尚未完全收起的诡异微笑!
我吓得后退一步,再定睛看时,镜中的我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有满脸的恐惧。是错觉吗?极度恐惧下的视觉残留?
那一夜,我们没再合眼。灯光似乎也无法带来安全感,反而让房间里的阴影更加浓重。
接下来的日子,恐惧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我们的神经。那抓挠声、啜泣声开始频繁出现,甚至白天也能隐约听到。客厅那片水渍几乎变成了黑色,并且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如同铁锈混合腐肉的腥气。
最让我们毛骨悚然的是卫生间。我们再也不敢在晚上单独上厕所。每次使用马桶,都感觉如坐针毡,总会下意识地避免看向马桶那深不见底的洞口,仿佛多看一眼,就会与管道深处的某种东西对视。
恐怖的高潮,发生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狂风暴雨敲打着窗户,像是无数只手在拍打。我和阿薇蜷缩在客厅沙发上,不敢回卧室。突然,“咚”的一声闷响,从卫生间方向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
我们浑身一僵。
没等我们反应,又是一连串的“咚…咚…咚…”,声音沉闷而粘滞,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仿佛正有什么体积庞大、湿漉漉的东西,正沿着排污管道,从楼下飞速地向上爬!
“啊——!”阿薇发出尖叫。
那爬行声最后一声巨响,就响彻在卫生间马桶的正下方,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窗外的雨声。我和阿薇紧紧抱在一起,都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颤抖。
然后,卫生间里传来了声音。
“咕噜……咕噜……”
是水泡冒起的声音。
我们恐惧地对视一眼,我颤抖着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一步一步挪向卫生间。门虚掩着,一股浓烈的腥臭从门缝里涌出。
我鼓起毕生勇气,用脚轻轻踢开门。
手电光照射进去——
马桶的水面上,正不断地冒起一个又一个浑浊的水泡,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吸。而在那翻涌的水泡中,一团纠缠着的、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正缓缓地、缓缓地升涌上来,越来越多,几乎要溢出马桶!
“跑!快跑!”我嘶吼着,拉起几乎吓瘫的阿薇,不顾一切地冲向门口,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疯狂地逃离了那个单位,逃离了东堤小筑。
我们连夜逃回市区,暂时借住在朋友家。以为离开了那里就安全了。
但我们太天真了。
回来后,阿薇变得很奇怪。她时常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眼神呆滞。有时深夜,她会突然坐起来,死死地盯着卧室门,说门外有个“湿漉漉的女人”在看着她。
我自己的生活也一团糟。我开始频繁做噩梦,梦里总有一个浑身水肿、皮肤泡得发白、长发遮面的女人,从马桶里缓缓爬出,滴着浑浊的水,一步一步走向我。我再也无法安心使用任何厕所,每次坐在马桶上,都会想起那团升涌上来的黑发,紧张得无法排便。甚至看到任何反光的表面,比如电梯门、窗户玻璃,都害怕里面会突然映出那张腐烂的脸。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阿薇的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青灰色的、像是长期被水浸泡过的污迹,怎么洗也洗不掉。那片污迹的形状,像极了一个手印。
我意识到,那个东西,跟着我们回来了。它不是被地点束缚,而是被我们“带”走了。
绝望中,我找了一位据说很灵验的师父。师父听完我的讲述,脸色大变。
“你们惹上的,是‘水鬼’寻替身!”师父沉声道,“那一家三口的男人和孩子可能早已离去,唯独那个女人,怨气最深,滞留在彼。她死于水火交织之苦(烧炭虽为火,但死后身体腐烂流液,在民俗中亦属‘水’怨),魂魄湿腻,常循水脉、管道而行。你们八字偏阴,又恰逢鬼月入住,正好成了她的目标。”
“她跟着你们回来,是要找一个‘替身’,代替她承受那无尽的湿冷和痛苦,她才能解脱。你的女朋友,阳气弱,已经被她标记了。”
“那怎么办?”我几乎要跪下。
师父画了一道符给我,嘱咐我今晚子时,在家中焚烧,或许可以暂时逼退它。但能否彻底摆脱,要看造化。
当晚,我把阿薇安置在朋友家的卧室(我们不敢回自己租处),在客厅中央点燃了那道符。符纸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火焰是诡异的青色。
就在符纸即将燃尽的一刻——
“啪!”卧室里传来一声脆响。
我冲进去,只见阿薇坐在地上,打碎了一个水杯。她抬起头看我,眼神却无比陌生,充满了阴冷和怨毒。
她开口说话,声音却不再是她的,而是一个沙哑、湿漉漉的女声,带着无尽的寒意:
“你……以为……跑得掉吗?”
她的脸上,开始浮现出那种只有在东堤小筑那个单位里才能闻到的、混合着铁锈和腐肉的腥气。她的脖子、手臂上,迅速浮现出大片大片的、如同溺毙者般的青灰色尸斑!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那个房间。
后来,阿薇住进了精神病院。医生说她是遭受了巨大的精神创伤导致的人格解体。但我知道,那不是阿薇了。
我搬了家,换了工作,试图忘记一切。但我永远无法忘记。
我再也无法直视任何一扇漆黑的窗户,因为我总会想起,那天夜里,在东堤小筑的卫生间镜子里,看到的那个诡异的倒影。
我再也安心使用马桶,每次坐下,都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总会下意识地低头,从马桶与地面的缝隙看出去——害怕看到外面,正站着一双毫无血色的、湿漉漉的脚。
更可怕的是,最近,我开始感觉到,我的背上,也开始出现那种熟悉的、湿冷的触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镜子里,我的影像,嘴角似乎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要微微上扬……
朋友,如果你在长洲,看到东堤小筑那些廉价出租的广告,请务必记住我的故事。有些便宜,真的不能占。因为你看中的是那点租金,而黑暗中的“它们”,看中的可能是你的全部——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以及你所在乎的一切。
它,可能正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