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黑色魔手即将触碰到萧百火的瞬间 ——
嗡!
一声轻微却仿佛源自天地本源的嗡鸣突然响起。紧接着,整个流云仙城,不,仿佛是整个天地,都轻轻震颤了一下。那震颤并非剧烈的摇晃,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共鸣,像是沉睡了万古的洪荒巨兽缓缓睁开了眼眸,又像是天地法则在悄然调整。
下一秒,一种难以言喻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无上威压,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这片区域。那威压并非暴戾,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世间万物在它面前,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时间并未真正凝固,但所有人的动作、思维,都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墨先生那只巨大的黑色魔手在空中停滞,魔手上的鳞片纹路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魔元在鳞片间缓慢流动;赵干昏死过去的身体还停留在半空,脸上的血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滑落;萧百火脸上的冷汗滴落在青石板上,那滴汗水在空中划出一道缓慢的弧线,许久才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喧嚣的喊杀声、能量的爆鸣声、甚至风的声音,都诡异地低伏下去,变得微不可闻。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只剩下那股无上威压,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巷道内,无论是杀气腾腾的墨先生,还是严阵以待的天枢门长老,亦或是即将面临死亡的萧百火,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悸动,让他们忘记了攻击,忘记了抵抗,忘记了疼痛,齐齐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巷道上方那片原本因爆炸和混乱而显得污浊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涤荡一清。原本弥漫的硝烟、魔气与尘土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的纯净,晶莹剔透,仿佛一块巨大的蓝色宝石。紧接着,点点星辉凭空浮现,那些星辉并非夜晚的星辰,而是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清辉,如同碎钻般点缀在天空中。清辉缓缓洒落,将这片混乱的巷道映照得如同白昼,驱散了所有的阴寒与杀气。
而在那清辉最盛之处,两道身影悄然浮现。他们并非凭空出现,而是仿佛自古便存在于那里,与天空、星辉融为一体,和谐而自然。
左侧是一位身着素白长袍的男子。他身姿挺拔如青松,墨发如瀑般随意披散在肩头,没有束发,却丝毫不显凌乱。他的容颜俊美得不似凡人,眉如远山,目若寒星,鼻梁高挺,唇线清晰,每一处轮廓都仿佛是上天最精心的雕琢,更似画卷中走出的谪仙。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灵力波动,甚至感受不到丝毫气息,却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万物失声,法则退避。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深邃的星空,淡漠地扫过下方的众人,仿佛神只俯瞰蝼蚁纷争,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右侧则是一位身着鹅黄色留仙裙的绝美女子。她的裙摆上绣着精致的流云图案,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如同真的有流云在裙摆上流转。她眉眼灵动,一双杏眼清澈明亮,带着几分狡黠与活泼。她的气质跳脱,与身旁男子的沉静形成鲜明对比。她正好奇地打量着下方的众人,嘴角噙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兴味 —— 正是姬明月。
“嘶 ——!” 天枢门长老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恐惧。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紧接着又转为极致的恭敬。他活了数百年,见过无数大能修士,却从未感受到过如此恐怖的气韵 —— 那是超越此界极限、唯有上界真正大能才可能拥有的无上气韵!他几乎是瞬间就确认了来人的身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连忙躬身行礼,腰弯得极低,几乎要贴到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的气息惊扰到上方的两位大能。
墨先生兜帽下的阴影剧烈波动,显然也感受到了那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伟岸力量。他周身原本翻滚的魔气下意识地收敛,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般快速消退,只余下薄薄一层笼罩在周身,勉强维持着防御。他的身体微微紧绷,双手下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幽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忌惮与恐惧。他想逃,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那股威压锁定,连动一下手指都无比困难。
萧百火更是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从未见过如此人物,仅仅是那道素白身影的目光扫过,就让他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甚至连体内那原本疯狂游走的魔气都瞬间安静下来。而丹田深处的魔种,更是如同遇到了天敌,剧烈地躁动起来,却又在那股威压的笼罩下,瑟瑟发抖地蜷缩着,不敢有丝毫异动。这两人是谁?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沈无争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的混乱场景,最终落在了那枚掉落在地的魔渊令碎片上。那碎片通体漆黑,表面刻着复杂的魔纹,正散发着微弱的魔气。紧接着,他的目光又淡淡扫过萧百火怀中 —— 那里有另一枚碎片的气息,最后落在萧百火右手的古朴戒指上 —— 戒指深处,被重重封印的最后一枚碎片的气息,也逃不过他的感知。
“此物,涉及上古魔渊,因果甚大,非尔等所能掌控。” 沈无争开口了。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丝毫起伏,却如同大道纶音,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声音没有刻意放大,却穿透了所有的阻碍,让巷道内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无比清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枚掉落在地的魔渊令碎片率先有了反应。它微微震动起来,紧接着缓缓升空,表面的魔纹闪烁着幽光。萧百火怀中的那枚碎片也不甘示弱,隔着衣袍,强行冲破了萧百火的压制,化作一道乌光飞出。最后,萧百火手指上的古朴戒指发出 “咔嚓” 一声轻响,那重重封印被轻易破开,第三枚碎片也化作一道乌光,从戒指中飞出。
三道乌光在空中汇聚,然后乖巧地朝着沈无争飞去,最终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微微震颤着,仿佛在朝拜君王。
萧百火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性命、拼死争夺的碎片被如此轻易取走,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和绝望。他想伸手去抓,却发现自己连一丝阻止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 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大到如同天堑,让他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僵在原地,看着那三道乌光在沈无争掌心旋转,感受着心中那股空落落的感觉,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姬明月在一旁笑嘻嘻地补充道:“就是就是,你们这群小娃娃,拿着这种危险玩意儿打打杀杀,多不好玩?这魔渊令碎片可是能引动上古魔渊的东西,你们拿着,早晚要被魔气吞噬,还是交给咱们保管比较稳妥。”
她说着,还好奇地伸出手,想去碰一碰沈无争掌心的碎片。可她的手指刚靠近,就被沈无争轻轻用眼神制止了。姬明月撇了撇嘴,收回手,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看看都不行嘛……”
沈无争没有理会姬明月的插科打诨,他的目光转而落在了萧百火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萧百火的灵魂深处,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丹田内那枚潜藏的魔种。
“身负魔种,却能保持灵台一丝清明,修行正统功法至今未彻底堕入魔道…… 倒是难得。” 沈无争的语气依旧平淡,没有丝毫夸赞,也没有丝毫厌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可这话听在旁人耳中,却无异于一道惊雷!
“魔种?!” 天枢门长老猛地抬起头,看向萧百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充满审视,之前对萧百火的些许同情荡然无存。身负魔种,在正道修士眼中,几乎与魔道妖人无异!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萧百火的距离,生怕被萧百火身上的魔气沾染。
墨先生兜帽下的目光也闪烁不定,幽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思索 —— 他之前只察觉到萧百火身上有魔气,却没想到萧百火体内竟有魔种。身负魔种却未堕入魔道,这倒是个有趣的事情,不知能否利用一番?
赵干此刻恰好悠悠转醒,听到 “魔种” 二字,也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百火,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怀疑,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那名受伤的隐星成员更是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看向萧百火的目光充满了陌生。
萧百火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比之前受伤时还要苍白几分。他最深的秘密,他一直拼命隐藏的秘密,就这样被当众揭穿!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想要说自己从未想过堕入魔道,想要说自己一直在压制魔种,可话到嘴边,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能看到天枢门长老的厌恶,能看到墨先生的算计,能看到同伴的怀疑与恐惧,这些目光像无数把尖刀,狠狠刺在他的心上。
沈无争却并未再多言,仿佛揭穿萧百火的秘密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收起掌心的三枚碎片,碎片瞬间消失在他的掌心,不知被收在了何处。然后,他对姬明月淡淡道:“此间事了,走吧。”
姬明月意犹未尽地看了看下方表情各异的众人,尤其是面如死灰的萧百火,撇了撇嘴:“这就走啦?还没看够呢…… 好吧好吧,听你的。”
话音落下,两道身影如同他们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淡化、消失。天空中的清辉与星点也随之隐去,天空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污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短暂的幻梦。
然而,留下的影响却是真实而残酷的。
巷道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众人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喊杀声。
天枢门长老冷冷地看了萧百火一眼,眼神里满是厌恶与警惕,冷哼一声:“原来是个身怀魔种的孽障!老夫真是瞎了眼,险些被尔蒙蔽!我们走!” 说罢,他不再理会墨先生,也不再理会巷道内的混乱,转身对着身后的几名天枢门弟子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别在这里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几名天枢门弟子连忙点头,搀扶着受伤的同伴,匆匆跟在长老身后,快步离开了巷道。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很快便消失在巷道尽头,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萧百火的魔种感染。
墨先生深深看了一眼萧百火,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赵干,似乎在权衡利弊。如今碎片已被那恐怖存在取走,他再与这身负魔种的小子纠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 毕竟那两位大能刚刚才离开,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手?
“哼,算你走运!” 墨先生阴冷地丢下一句话,周身魔气再次涌动,身形一晃,化作一团黑烟,快速朝着巷道另一侧飞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随着他的离去,那笼罩在巷道内的困阵也随之解除,阵法的光纹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墙壁上几道淡淡的痕迹。
巷道内,最终只剩下萧百火、受伤的隐星成员,以及脸色变幻不定、眼神躲闪的赵干。
萧百火捂着依旧剧痛的左肩,指缝间的血液还在不断渗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魔气因为失去了碎片的压制,正变得越来越躁动,在经脉里疯狂游走,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他抬头看向赵干和那名受伤的同伴,却看到他们投来的复杂目光 —— 有惊疑,有恐惧,有陌生,唯独没有了之前的信任与并肩作战的默契。尤其是赵干,他眼神躲闪,不敢与萧百火对视,双手紧紧攥着,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孤立感,如同潮水般将萧百火淹没。他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仙帝临尘,轻描淡写间取走碎片,揭穿他最大的秘密,然后飘然离去。留给他的,是重伤的身体,失控边缘的魔种,以及 众叛亲离的绝境开端。
沈无争甚至没有亲自对他出手,只是现身,说了一句话,便已让他坠入深渊。
萧百火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混合着脸上的血迹,砸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