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安的高铁二等座里,阳光斜斜地切进车窗,落在岳川摊开的皮影戏剧本上。
他笔尖悬在“石破天遇侠客岛”的段落上,半天没落下——总觉得台词太“江湖气”,少了点西安的烟火味。
“又卡壳了?”夏晚晴把刚泡好的菊花茶推过去,杯沿印着朵小小的扎染花,是上次大理民宿老板娘送的。
她瞥了眼剧本,“‘十步杀一人’太硬了,石破天本来就不是狠角色,不如改成‘饼子咬一口,路见不平吼’——你看,把肉夹馍加进去,既接地气,又符合他憨乎乎的性子。”
岳川眼睛一亮,笔尖立刻在纸上划动:“这个好!再把碑林加进去,让石破天路过碑林时,对着碑刻发呆,被赏善罚恶使当成‘识字的怪人’,更有反差感。”
他抬头时,看见林野正趴在小桌板上画皮影稿,纸上的“猫侠客”雪团戴着迷你斗笠,手里举着个比爪子还小的肉夹馍,忍不住笑,“你这是把西安的美食全塞给雪团了?”
“游客肯定喜欢!”林野把皮影稿递过来,“我还在侠客岛皮影的飞檐下,画了串迷你肉夹馍灯笼,跟碑林的古灯呼应,等下给窦老看看,说不定能加进表演里。”
陆哲坐在过道对面,抱着吉他调弦,手指在弦上轻轻拨出《挑山谣》的调子,却故意把“石阶啃着脚底”唱成“肉夹馍香扑鼻”,引得邻座的老奶奶笑出了声:“小伙子,你这歌改得有意思,比戏词还好记。”
“奶奶您懂行!”陆哲立刻凑过去,“这是给孩子们的皮影戏写的调子,等下到了西安,您去碑林看表演,保证更好听。”
老奶奶笑着点头,从布包里掏出个苹果递过去:“我孙子也爱唱歌,要是他在,肯定跟你学。”
高铁刚进西安站,窦老就带着小豆子和几个孩子在出口等。
小豆子穿着半旧的戏服,怀里抱着个皮影箱,看见岳川就跑过来,举着个手工做的“石破天”皮影:“岳老师!我跟师兄弟熬夜做的,你看这衣服上的布贴,是我照着林老师的画绣的!”
皮影上的石破天,粗布衣胸口缝着小小的“侠”字,眉眼间透着股憨劲,比林野的画稿多了点孩子气的笨拙。
岳川接过皮影,手指轻轻碰了碰布贴:“比我想象中还好看,等下表演,你就来操纵这个石破天,肯定能让观众记住。”
小豆子激动得脸通红,抱着皮影箱跟在后面,嘴里还念叨着台词,生怕忘了。
窦老走在岳川身边,指着远处的城墙:“皮影戏的戏台就搭在碑林博物馆的小广场上,我让人把板胡、三弦都搬过去了,就等你们来定调子。”
到了碑林博物馆,夕阳已经把红墙染成了蜜糖色。戏台是临时搭的,背景板上画着碑林的飞檐和侠客岛的云海,林野设计的“肉夹馍灯笼”挂在戏台两侧,风一吹就轻轻晃。
孩子们围着戏台跑,有的在练皮影操纵,有的在背台词,小豆子拿着“石破天”皮影,对着夕阳的影子练习动作,专注得没注意到岳川走过来。
“台词记住了吗?”岳川蹲下来,帮他调整皮影的杆,“‘饼子咬一口’那句,要念得有劲儿,像刚咬了口热乎肉夹馍。”
小豆子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念起来,声音却有点发颤——紧张得忘了词。夏晚晴走过来,从包里掏出块奶糖递给他:“别紧张,就当是在戏班练给师兄弟看,你一紧张,石破天也会跟着慌的。”
孩子剥开糖塞进嘴里,眼神慢慢亮了,再念台词时,果然顺畅多了,连“路见不平吼”的尾音都带着股子冲劲。
窦老在旁边看着,笑着说:“还是晚晴丫头有办法,我教了他半天,不如一块糖管用。”
傍晚的戏台前,渐渐聚了些游客。有个穿汉服的姑娘,举着相机对着“肉夹馍灯笼”拍个不停,看见岳川,突然认出他:“您是岳川老师吧?我去年在大理听过您念诗!”她晃了晃手里的《岳川诗集》,“您在泰山写的那首,我刻在了书签上,天天带在身边。”
岳川接过诗集,在扉页上写下“碑林藏古意,皮影演新声”,递还给她:“等下的皮影戏,有西安的新故事,记得多拍几张照片。”
姑娘高兴地点头,还拉着同行的朋友一起坐在前排,说要“占个好位置”。林野趁机在戏台旁摆起了“江湖速写角”,空白斗笠和布衣刚摆出来,就有孩子围过来,吵着要画“猫侠客”。
天黑下来时,皮影戏准时开演。窦老的板胡一响,戏台后的灯光亮了,“石破天”皮影从幕布后探出头,手里举着个迷你肉夹馍,念出“饼子咬一口,路见不平吼”的台词,台下立刻爆发出笑声。
孩子们操纵皮影的动作虽然生涩,却透着股认真劲儿。当“石破天”路过碑林皮影时,对着碑刻发呆的样子,被小豆子操纵得活灵活现,台下的老奶奶们都在小声议论:“这娃娃演得好,跟真的一样。”
皮影戏演到一半,陆哲突然抱着吉他走上台,弹起《挑山谣》的调子,窦老的板胡立刻跟上,孩子们的童声从幕布后飘出来,混着台下的掌声,像股子暖流淌在碑林的夜色里。
岳川站在台下,看着夏晚晴跟着节奏轻轻打拍子,林野在速写角给孩子画斗笠,突然觉得,这就是他想做的“文化”——不是藏在博物馆里的古碑,是能让老人笑、孩子闹、年轻人拍照的活物。
表演结束后,穿汉服的姑娘跑过来,手里拿着刚拍的照片:“岳老师!皮影戏太有意思了,我要发在网上,让更多人来西安看!”
小豆子被围在中间,游客们都想跟他手里的“石破天”皮影合影,他笑得合不拢嘴,连背台词的紧张都忘了。
窦老拉着岳川的手,指着戏台:“下次咱们把《侠客行》的全本都改成皮影戏,从石破天出生演到他成侠客,肯定能在西安火起来!”
离开碑林时,夜色已经深了。岳川手里拿着小豆子送的“石破天”皮影,夏晚晴走在他身边,两人慢慢往酒店走。路边的路灯亮着,把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秦腔戏班的练唱声,混着晚风,像首温柔的夜曲。
“明天巡展正式开幕,”夏晚晴说,“刚才碑林的负责人说,想把今天的皮影戏录下来,放在古碑展区循环播放,让游客知道,老碑也能跟新故事做朋友。”
“好啊,”岳川点头,突然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钟楼,“我刚才突然想,把皮影戏做成动画短片怎么样?就用孩子们的操纵动作当原型,加段秦腔配乐,放在《侠客行》电影的片尾,肯定能让观众记住西安的味儿。”
夏晚晴笑着点头,钟楼的钟声在夜色里轻轻荡开。巡展的大幕刚拉开,新的“抄作业”灵感又冒了出来——地球的皮影戏,在这个世界的西安,长出了带着肉夹馍香的新枝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