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格洛姆星的赛场上,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火山还在不知疲倦地低吼,以及那辆撞在冠军台基座上、冒着青烟的小破车发出“噼啪”的细微声响。
所有目光,无论是现场的兽人、屁精,还是无数屏幕前的各方势力,都死死地盯着那个歪在驾驶座上、不知死活的屁精“豆芽”,以及他车头前那道被蹭花了点的闪光终点线。
“榔头”驾驶的“碎骨者”和“滑溜”驾驶的“粘液仔”此时才勉强挣脱了彼此的纠缠,冲过终点线。它们一左一右停在“豆芽”那坨废铁旁边,里面的车手探出脑袋,看着那个抢走了他们胜利的家伙,两张绿脸上写满了茫然和难以置信。
“搞……搞毛啊?”“榔头”的脑子似乎还没从碰撞中恢复过来,他指着“豆芽”的小破车,结结巴巴地对旁边的“滑溜”说,“他……他就这么……转着圈……就过来了?”
“滑溜”麻木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车身上还在滴落的粘液似乎都停滞了一瞬。“……咕噜?”他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显然也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短暂的死寂,被主席台上吱嘎那如同被踩了脖子的史古格般的尖叫声打破:
“冠——军——诞——生——啦——!!!”
这一声咆哮如同惊雷,炸醒了整个赛场。
“是‘豆芽’!是俺们全程低调、深藏不露、将‘运气’和‘规避’战术运用到极致的——‘豆芽’选手!”吱嘎的脸因为极度的兴奋(或许还有缺氧)而涨成了深绿色,他挥舞着双臂,唾沫星子在探照灯下闪闪发光,“你们看到了吗?家人们!你们看到了吗?那最后一圈的终极旋转!那利用对手制造的障碍和黏液,完成的不可思议的过人!这哪里是巧合?这分明是计算!是预判!是对于战场局势绝对的掌控力!”
他几乎把自己都忽悠信了,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之前的低调,是为了迷惑对手!他的缓慢,是为了积蓄力量!他的每一次看似幸运的躲避,都是在为这最终的绝杀做准备!这才是大智慧!这才是真正的冠军相!俺早就看出这小子不一般!他那看似懦弱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属于真正战士的、狡猾而强大的心!”
【弹幕在经历了一瞬间的空白后,如同火山喷发般炸开:
‘就爱看爆炸’:我……我艹!这他妈都能赢?!
‘技术宅小子’:根据动力学模型,该旋转运动结合黏液润滑及不规则碰撞产生的轨迹……完全不可复现。结论:运气。
‘色孽の低语’:啊~~这极致的荒谬!这颠覆常理的结局!多么……令人心醉神迷的混乱美学!
‘恐虐颅座’:无耻!懦夫!这是对力量与荣耀的亵渎!
‘奸奇谜语人’:命运的织机,总是编织出最出乎意料的图案……有趣。
‘迷茫的帝皇之剑’:(记录笔尖折断)……冠军判定依据:不可复现的随机性事件。绿皮价值体系评估:彻底崩坏。】
(色孽魔域中,弗拉克斯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完美……比我期待的更加……‘不合逻辑’……这纯粹的、毫无道理的‘意外’,才是献给欢愉之主最甜美的果实……”)
赛场边,老副官铁下巴的电子眼核心仿佛都凝固了。他看着那个连冠军台都撞烂了一角的“冠军车”,又看了看里面那个明显是晕过去的屁精,再听着吱嘎那套天花乱坠的“冠军论”,感觉自己的逻辑处理器像是被塞进了一台史古格粉碎机里搅了一遍。他想说点什么,但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只是从发声器里挤出一串含义不明的、带着杂音的“嘎……吱……”声。
就在这时,那辆小破车的车门(如果那还算车门的话)被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豆芽”晃晃悠悠地、顶着一脑袋的包和眩晕的圈圈眼,从里面爬了出来。他脚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震耳欲聋的喧嚣(主要是吱嘎的解说和观众的哗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微微发抖的双手,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看!冠军醒来了!”吱嘎立刻捕捉到了这个镜头,“他正在平复激荡的心情!感受着胜利的余韵!这沉稳!这内敛!不愧是俺看中的男人!”
“豆芽”茫然地抬起头,恰好与从“碎骨者”里跳下来、气势汹汹走向他的“榔头”对上了眼神。
“喂!豆芽菜!”“榔头”一把揪住“豆芽”的领子,几乎把他提溜起来,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你他妈告诉俺!你刚才那招‘无敌风火轮’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
“豆芽”被吓得一个激灵,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他哆哆嗦嗦地,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回答:“计……计划?俺……俺就是吓坏了……闭着眼……一踩……然后就……就转起来了……俺也不知道咋回事啊……”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通过不知何时飞到他身边的直播镜头,清晰地传遍了全场和所有直播间。
“哈哈哈!”吱嘎爆发出更响亮的大笑,“听到了吗?家人们!‘俺也不知道咋回事’!这是何等的境界?!这是将战术融入了本能!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至高层次!他已经不需要思考,行动本身即是真理!牛逼!太牛逼了!”
“榔头”听着“豆芽”那实诚到近乎愚蠢的回答,又听着吱嘎那套完全相反的解读,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极度的困惑,他松开手,挠了挠自己满是疤痕的脑袋,喃喃道:“……无招胜有招?本能?”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而观众席上,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吱嘎强行灌输的“冠军逻辑”后,终于彻底沸腾了。那些押中了“豆芽”这个超级大冷门的少数兽人,发出了狂喜的、几乎要掀翻天花板的嚎叫!
“嗷嗷嗷!赢啦!老子赢啦!老子押了‘豆芽’十颗牙!一赔五十!发财啦!!”
“哈哈哈!俺就知道!看那小子怂样就知道他能苟到最后!老子把砍刀都押上了!快!庄家!赔钱!!”
他们兴奋地互相捶打着,庆祝着这从天而降的横财。
而更多的,是那些押注在“碎骨者”或“粘液仔”身上,输得血本无归的兽人。他们看着场地中央那个一脸懵逼的瘦小屁精,听着赢家们刺耳的欢呼,一股无法抑制的、混合着输钱的愤怒和被愚弄感的邪火“噌”地一下窜上了脑门。
“放屁!什么狗屁冠军!他就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怂包!”
“这不公平!老子不服!重赛!必须重赛!”
“那个绿皮主持人胡说八道!这算什么战术?!”
“庄家呢?刚才谁坐庄赌‘豆芽’赢的?给老子站出来!这赌注不能算!”
狂喜的欢呼与愤怒的咆哮瞬间交织在一起,如同冷水滴进了滚油锅。刚刚因为比赛结束而稍微平息的观众席,此刻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态势,轰然爆炸!
赢家们死死护住自己赢来的赌注,输家们则红着眼睛开始抢砸。牙齿、武器、零件再次漫天飞舞,但这一次,规模更大,怒火更旺,彻底演变成了席卷整个观众席的全面混战!
铁下巴看着这片瞬间沦陷的“第二战场”,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打斗声和咆哮声,又看了看主席台上还在对着镜头疯狂赞美“意外冠军”的吱嘎,他默默地关闭了自己大部分的听觉传感器。
生无可恋。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从“维持热烈的气氛”,正式变成了在这片彻底失控的暴力漩涡中,想办法保住这条老命,以及……尽量别让那些杀红了眼的家伙,把冠军连同他的破车一起给拆了。
这场以疯狂开始的大赛,最终在更加疯狂的混乱中,迎来了它“众望所归”的结局。而真正的“颁奖典礼”,恐怕将在拳脚和怒吼中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