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他妈好像又被冻住了。
湖心母树还在因刚才的抽取痛苦颤抖,枝叶发出沙沙的悲鸣。湖边那群净世教会的疯狗还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一个个脸憋得紫红,眼球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离断气就差那么一丁点。
而这一切的源头——我背上的秦秀莲,或者说,占据了她身子的那不知道是啥的玩意儿——正用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把人灵魂都吸进去的漆黑眸子,冰冷地扫视着全场。
没有一丝一毫秦秀莲平时的柔弱和迷茫,只有一种俯视蝼蚁般的、亘古不变的漠然和…一丝玩味?
她刚才那两声“断”和“跪”,轻飘飘的,却带着言出法随、不容置疑的规则力量,直接把场面控得死死的。
这他妈根本不是银眸的力量!这完全是另一个次元的东西!
“…圣…圣树…”那个被压跪在地上的黑袍老祭司法师,挣扎着抬起头,脸上不再是狂热,而是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您…您苏醒了吗?!不…这气息…不对…您是…您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大,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脑袋耷拉下去,生死不知。
“聒噪。”冰冷的、带着双重叠音的声音再次从秦秀莲口中吐出,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那漆黑的瞳孔仿佛两个漩涡,看得我头皮发麻,灵魂都在战栗。怀里的源血精粹和核心碎片烫得吓人,像是在疯狂预警。
“钥匙…”她似乎对我很感兴趣,目光在我身上流转,“…承载源血…却未迷失…有趣的容器…”
她的视线又扫过我脚边那些即使在这恐怖威压下依旧对我保持着忠诚、瑟瑟发抖却仍摆出防御姿态的噬灵蚁。
“…以凡虫之躯…竟能窃取‘余烬’权柄…更吞纳‘律令’残片…呵…意外之喜…”
余烬?是指核心碎片?律令残片?难道是刚才那些教会仪器破碎后的东西被蚂蚁吃了?
没等我细想,她的目光最终投向了湖心那棵翡翠母树。
母树在她的注视下,颤抖得更加厉害,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更加急促悲切的沙沙声,仿佛在哭泣,在哀求。一股浓郁的悲伤和不甘的意念弥漫开来。
“…残缺的‘生之律令’…苟延残喘…徒留悲伤…”黑眸的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和…贪婪?“…与其…在此枯守…不如…归于本尊…重归完整…”
她缓缓抬起手,对准了母树。
湖心那乳白色的湖水瞬间沸腾!庞大的生命能量不受控制地向着她掌心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扭曲的能量漩涡!
母树发出痛苦的哀鸣,翡翠般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暗!
她要吞噬母树?!吞噬这生命的源头?!
“不!住手!”我脑子嗡的一声,几乎本能地怒吼出来!不管这玩意儿是啥,母树是救秦秀莲唯一的希望!绝不能让她毁了!
我猛地想冲上前,却发现身体根本动不了!一股无形力场将我死死禁锢在原地!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噬灵蚁们疯狂嘶鸣,想要攻击,却被那恐怖的威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药罐和小子更是早就昏死过去。
绝望!彻底的绝望!
“嗯?”黑眸似乎对我的反抗有些意外,她微微歪头,漆黑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那冰冷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蝼蚁…也敢…向神只…挥爪?”
她只是轻轻瞥了我一眼。
轰!
我感觉像是被一颗陨星正面砸中!五脏六腑瞬间移位!喉咙一甜,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全身骨头都在呻吟,差点直接散架!
差距太大了!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力量!
“看在你…送来‘容器’…和‘钥匙’的份上…”黑眸的声音依旧冰冷平淡,“…赐你…旁观…权柄…归一的…荣耀…”
她不再理会我,继续专注于抽取母树的力量。
母树的哀鸣越来越微弱,庞大的树冠开始枯萎,叶片如同雨点般凋落。整个湖泊的光晕都在迅速黯淡。
不行!绝不能让她得逞!
我疯狂催动精神力,试图沟通源血精粹、核心碎片,甚至脚边的噬灵蚁!但一切力量在这绝对的黑眸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就在我快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
异变陡生!
我怀里那几块一直发热的核心碎片,突然毫无征兆地、疯狂地共振起来!它们不再是散发悲伤,而是爆发出一种极其强烈、极其纯粹的——不甘!愤怒!以及一种…守护的执念!
是那“余烬”中残留的意志!它感应到了母树的危机,正在疯狂反抗黑眸的吞噬!
同时,我背上的秦秀莲身体猛地一颤!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猛地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银色的挣扎!虽然转瞬即逝,但却让那抽取能量的漩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丝紊乱!
是秦秀莲自己的意识?!她还在?!她在反抗?!
虽然微弱得可怜,但却像黑暗中唯一的一丝火星!
黑眸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对这微不足道的反抗有些不悦。
就是现在!
我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力、连同源血精粹和核心碎片爆发出的不甘愤怒,全部灌注进一个指令,砸向脚边的噬灵蚁!
不是攻击黑眸——那毫无意义!
目标是——湖心母树下方,那片看似平静的湖水!
“崽子们!啃!给老子啃穿湖底!搅乱这摊水!”
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干扰到黑眸的动作!
接收到我这近乎疯狂的指令,那些被恐怖威压按在地上的噬灵蚁,眼中红芒爆闪!甲壳上暗金与银黑流光疯狂交织!它们竟然真的强行顶住了部分压力,如同几十道舍生忘死的利箭,猛地射入乳白色的湖水中!
滋滋滋!
湖水具有强烈的腐蚀性能量,瞬间就将最前面几只蚂蚁消融殆尽!但它们后面更多的同伴前仆后继,疯狂地朝着湖底同一个点啃噬而去!
它们的口器如今连核心碎片都能啃动,对付湖底的岩石和能量屏障,竟然真的有效!
咔嚓!轰隆!
湖底传来一阵闷响!似乎有什么结构被破坏了!
整个湖泊猛地一震!能量流动瞬间变得混乱狂暴!黑眸掌心那个能量漩涡剧烈扭曲,差点崩溃!
“蝼蚁!安敢?!”黑眸第一次发出了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她猛地转头,漆黑的瞳孔中杀意暴涨!
她似乎想先彻底抹杀我这只烦人的虫子!
但就在她分神的这一刹那——
湖心那棵即将枯萎的母树,仿佛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一股璀璨的翡翠光芒!所有的悲伤和不甘化为一道纯粹的生命洪流,不是攻向黑眸,而是猛地注入了…我背上的秦秀莲体内!
更准确地说,是注入了她后脑那剧烈颤抖、银光与黑芒疯狂争夺的锈尊之瞳中!
“呃啊啊啊——!”
秦秀莲猛地仰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她的身体剧烈痉挛,皮肤表面,银色的纹路和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冲突、交织!
那双漆黑的眸子剧烈闪烁,时而完全漆黑,时而又变回冰冷的银色,甚至偶尔闪过一丝秦秀莲原本的清明和痛苦!
母树在做最后一搏!它将最后的力量赌在了秦秀莲本身的“银眸”血脉上,助她对抗那黑眸的侵蚀!
黑眸似乎没料到母树这垂死一击,更没料到“容器”本身的血脉反抗会突然加剧,她掌控能量的进程被打断了!
“找死!”她彻底暴怒,漆黑的力量如同潮水般涌向秦秀莲的脑海,试图强行压下银眸的反抗,重新稳固掌控!
两股恐怖的力量以秦秀莲的身体为战场,疯狂拉扯、冲突!
秦秀莲的惨叫声越来越高亢,身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七窍甚至开始渗出鲜血!她随时可能被这两股力量彻底撕碎!
我看得心胆俱裂,却依旧被禁锢着,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昏迷倒地的诅巫,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抬起头,看着湖心即将彻底黯淡的母树,看着痛苦挣扎的秦秀莲,眼中闪过决绝。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唱起了一段更加古老、更加苍凉、仿佛蕴含着某种献祭意味的歌谣!
歌声响起的瞬间,湖底那些被噬灵蚁啃噬破坏的地方,突然亮起了无数道细微的、与母树同源的生命光流!这些光流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向秦秀莲!
同时,湖泊周围那些巨大的、苍白如骨的岩石,表面也亮起了复杂的纹路,一股沉重、镇压、隔绝一切的气息猛然爆发,暂时削弱了黑眸与外界的某种联系!
这是…母树和诅巫早就布置好的后手?!一种献祭自身、隔绝强敌、保护“银眸”的手段?!
“以…残躯…献祭…” “隔…绝…外道…” “护…圣痕…传承…”
诅巫唱完最后一个音节,身体如同燃尽的枯木,彻底化为飞灰,消散不见。
而那棵翡翠母树,也彻底失去了所有光芒,枝叶枯萎,树干开裂,仿佛一瞬间走完了万载岁月,变成了一株毫无生机的巨大枯木。
但它最后的力量,结合诅巫的献祭和那些古老布置,成功化作一个暂时性的、璀璨的翡翠色光茧,将秦秀莲连同我一起,包裹了进去!
光茧形成瞬间,我感觉到身上的禁锢之力骤然消失!
黑眸那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声被隔绝在外,变得模糊不清:“…区区…残阵…也想…阻我?!待本尊…破茧…之时…便是尔等…灰飞烟灭…之刻!”
光茧内,只剩下我和浑身是血、依旧在无意识痛苦痉挛的秦秀莲。
以及…那两股依旧在她体内疯狂冲突的恐怖力量。
翡翠色的能量不断涌入她的身体,滋养着银眸血脉,艰难地对抗着黑眸的侵蚀,但显然处于下风,光茧的光芒在缓慢而坚定地变暗。
黑眸破茧而出,只是时间问题。
我抱着奄奄一息的秦秀莲,看着怀里即将耗尽的心枝和阳髓,看着光茧外那模糊却无比恐怖的黑影,看着湖心那株彻底枯萎的母树…
完了吗?
挣扎了一路,付出了这么多,最后还是这个结局?
不甘心!老子他妈的不甘心!
就在这绝望的谷底,我的目光,猛地落在了那株枯萎的母树树干上。
在那开裂的树干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微弱的、与核心碎片同源的…波动?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我的脑海。
母树…也是“余烬”的一种?或者说,它的核心,与那暗金舱体同源?
噬灵蚁能啃核心碎片获得进化…甚至拓印信息…那…
如果…让它们啃食这枯萎的母树核心呢?!
会不会…获得能对抗那黑眸的力量?!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赌了!
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轻轻放下秦秀莲,拔出黑刀,走向那株枯萎的母树。
身后,是光茧外黑眸越来越清晰的恐怖咆哮。
身前,是未知的、可能蕴藏着最后希望、也可能带来更大灾难的母树核心。
没有退路了。
我举起黑刀,对着那开裂的树干,狠狠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