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头黑得邪乎，只能听见我们仨呼哧带喘的跑动声和脚下噗嗤噗嗤踩菌毯的动静。那孢子弹溜得飞快，早没影了，就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鼻子发痒的甜腥味儿，勉强指个方向。
秦秀莲几乎半挂在我身上，脚步虚浮，刚才那一下像是抽干了她所有力气，脑袋耷拉着，呼吸微弱。后脑那锈目也闭上了，胎膜下的影子安分得吓人。
别在后腰那截锈蚀枪头冰得我皮肉生疼，一股子阴寒劲儿直往骨头缝里钻，得时刻用右眼的锈气顶着才勉强扛住。柴刀倒是安分了不少，只是偶尔轻嗡一下，不知道是满意得了新伙计，还是被枪头的寒气压得没脾气。
“等等…等等…”异管司那小子扶着墙，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跑…跑不动了…能量痕迹…好像…分叉了…”
我停下脚，眯缝着右眼仔细往前瞅。
果然，前面不远，通道分成了左右两条岔路。那股子甜腥味儿在这里也变得极其淡薄，而且…似乎两条岔路里都有？
“他娘的，还会分头跑路？”我骂了一句，这鬼孢子成精了不成？
仔细感应了一下，左边那条岔路传来的气味似乎更浓郁一丝丝，但右边那条…隐隐约约好像有点别的动静？像是…细微的水滴声？
“走哪边？”那小子哭丧着脸问，彻底没了主意。
我皱紧眉头，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追错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就在这时，挂在我身上的秦秀莲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没睁眼，只是苍白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梦呓。
“……水……”她极轻极轻地吐出一个字。
水？右边有水滴声！
我立刻看向右边那条岔路。难道那孢子往有水的地方去了？还是这丫头本能地觉得右边更安全？
柴刀轻轻震颤了一下，刀尖微微偏向右边，似乎也在暗示那边。
“右边！”我不再犹豫，搀紧秦秀莲，拐进了右边的通道。
那小子赶紧跟上。
这条通道比刚才的还要潮湿，石壁上渗着水珠，滴滴答答地响。脚下的菌毯也变得稀薄了不少，更多的是湿滑的苔藓。那股甜腥味儿在这里几乎闻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冽的、带着点矿物质味道的水汽**。
又往前摸索了一段，通道开始向下倾斜，水声越来越明显。前方隐约有微弱的光线透出，不是熔岩的红，也不是菌孢子的绿，而是一种…**柔和的、冰冷的蓝白色微光**？
“有光！”异管司小子惊喜地低呼一声。
我们加快脚步，走到通道尽头，眼前景象让人一愣。
通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地下水潭，潭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蓝白色荧光，将这个小洞穴照亮。水潭另一边，似乎还有继续向下的坡道和水流声。
而就在水潭边湿润的岩石上，赫然躺着几颗**葡萄大小、表面布满诡异花纹、正在微微搏动的墨绿色孢子**！它们像是耗尽了力气，停在这里休息，表面的花纹随着搏动明灭不定。
是那母体孢子弹分裂出来的子体？它们停在这儿干嘛？
我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盯着那几颗孢子。
突然，那几颗孢子猛地同时亮了一下！
然后，它们像是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缓缓滚向水潭，噗通几声，相继沉入了散发着蓝白色荧光的水中！
诡异的是，它们沉入水底后，并没有被水流冲走，而是静静地躺在潭底的光滑石头上，表面的花纹亮得更频繁了，像是在…**吸收潭水里的某种能量**？
“它们…它们在汲取寒潭菁粹！”异管司小子压低声音，带着惊愕，“这孢子…智能很高！懂得寻找适合的环境补充能量！”
难怪味道到这里就淡了，原来是钻水里了！
“好家伙，还挺会挑地方泡澡！”我啐了一口，这玩意儿必须弄掉！
我刚要上前，异变又生！
水潭另一边的黑暗坡道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
紧接着，无数只拳头大小、甲壳黝黑发亮、长着巨大螯钳的**怪虫**如同潮水般从坡道里涌了出来！它们的目标明确，直扑水潭，瞬间就围满了潭边，螯钳咔嚓咔嚓作响，对着潭底那几颗孢子，显得异常焦躁和渴望！
这些东西也被孢子吸引过来了？还是被这潭水吸引？
怪虫们似乎有些畏惧散发着荧光和寒气的潭水，只在岸边焦躁地徘徊，不敢轻易下水。
但孢子躺在水底，吸收能量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表面的花纹越来越亮，眼看就要再次发生变化！
“不好！它们快充能完毕了！”异管司小子急道。
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一把将秦秀莲推到身后靠墙坐下，反手抽出了柴刀，对那小子吼道：“看着点她！”
说完，我几步冲到潭边，对着那些躁动的怪虫吼道：“滚开！你爷爷的货也敢抢？！”
柴刀嗡鸣，暗红锈气爆发，吓得最前面的几只怪虫猛地后退。
但虫群数量太多，后面的立刻又涌了上来，螯钳挥舞，发出威胁的咔嗒声。
我瞅准机会，柴刀不是砍虫子，而是猛地插进潭边一块松动的岩石下，用力一撬！
**哗啦！**
一大块岩石连同上面的十几只怪虫被我撬得翻入潭中！
冰冷的潭水溅起大片水花。
那些落水的怪虫仿佛碰到了克星，发出尖锐的嘶鸣，甲壳上迅速凝结起冰蓝色的霜痕，挣扎了几下就沉底不动了。
潭水波动，扰乱了孢子的吸收。
而这一下，也像是捅了马蜂窝！
更多的怪虫被激怒，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我涌来！
“操！”我抡起柴刀，暗红刀光闪烁，劈碎了几只冲在最前面的。但虫子太多，根本砍不过来！
几只有拳头大的更是弹跳起来，直扑我的面门！
就在这混乱当口——
一直安静靠坐着的秦秀莲，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
她看着那荧光荡漾的潭水，看着水底明灭不定的孢子，又看了看那些疯狂涌动的怪虫。
她后脑的锈目，再次缓缓睁开。
这一次，没有愤怒，没有厌恶。
只有一片冰冷的、绝对的…**死寂**。
她抬起苍白的手，对着潭水，轻轻一招。
潭底那几颗吸收了部分能量、花纹亮到极致的孢子，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然后，在所有虫子和我的注视下——
**噗！噗！噗！**
它们…**自爆了**！
没有巨响，只有几声沉闷的、如同浆果破裂般的声音。
墨绿色的、蕴含着庞大生命能量的孢液瞬间染绿了一小片潭水，但紧接着，就被潭水本身的蓝白色荧光和寒意快速**中和、净化、吞噬**，眨眼间消失无踪，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些躁动的怪虫猛地僵住，失去了目标，变得茫然失措。
秦秀莲眼中的冰冷死寂褪去，身体一软，再次昏厥过去。
我握着柴刀，看着迅速恢复清澈的潭水，又看了看满地乱爬的无头苍蝇般的怪虫，愣在原地。
这就…完了？
那小子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喃喃道：“…自毁程序？…不对…是…是被更高级的权限…强行指令消除了？”
我走过去背起昏迷的秦秀莲，看着水潭另一边那黑黢黢的、依旧传来窸窣爬行声的坡道。
孢子没了，但引来的虫子还在。这路，怕是更不太平了。
“别发呆了！”我对那小子喊道，“抄家伙！准备接着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