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安全洞比之前那个宽敞不少，像个被遗忘的仓库，角落里堆着些蒙尘的破烂机械零件和发霉的麻袋。空气里那股子地下特有的霉味和尿骚味淡了点，多了点尘土和老鼠屎的味道，算他妈的上等客房了。
地火的人手脚麻利地点亮了几盏用变异油脂做的油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角落的黑暗，映出一张张神色紧张又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脸。狼崽子部的几个堕民牵着他们的巨狼守在洞口，那些畜生鼻子不时抽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警惕着外面的动静。黑石部的人则帮忙把从巡逻队尸体上扒拉来的战利品归拢到一边。
奎爷小心翼翼地把秦秀莲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麻袋上，老药罐立刻凑上去把脉检查，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
“咋样？”奎爷沉声问。
“药力化开了点，命暂时吊住了，但那股子蚀根的邪劲儿还在往里钻…”老药罐摇摇头，“得尽快找到‘清心草’或者‘月光苔’，不然这女娃迟早被熬干！”
清心草？月光苔？这名儿听着就稀罕。
刀疤刘走过来，递给奎爷一个水囊：“奎老哥，放心，三号洞还算安全，秃鹫那帮狗腿子一时半会儿摸不过来。你们先歇口气。”他目光又转向我，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探究，“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刚才那手…真是惊为天人！我刀疤刘在黑市混了十几年，就没见过这么…利索的场面！”
“陈铁根。”我接过水囊灌了一口，水有点涩，但能润润冒烟的嗓子，“没啥，家传的驯虫小把戏，赶上饭点，虫子们比较卖力。”
“驯虫小把戏？”刀疤刘嘴角抽搐了一下，看向那边正在互相清理甲壳上血渍的噬灵蚁群，“您这虫子…口味挺独特啊。” 他显然不信我这套说辞，但也没深究，在这地底世界，谁还没点秘密。
奎爷哼了一声，替我挡了回去：“少打听！陈兄弟是黎头看重的人，更是老子过命的兄弟！他有多大能耐，老子心里有数就行！” 他这话既是维护我，也是点刀疤刘，别动什么歪心思。
刀疤刘立刻点头：“奎老哥误会了，我就是好奇，绝无他意！陈兄弟救了我们的人，那就是地火的朋友！” 他话锋一转，脸色凝重起来，“不过，奎老哥，陈兄弟，这次事情闹得太大。秃鹫高阎亲自带了一个中队下来，摆明了是不抓到人不罢休。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老子打算刨个坑把那秃鹫埋了！”奎爷没好气道，但眼神也沉了下来，“高阎这杂种是条疯狗，鼻子灵，手也黑，他盯上了，确实麻烦。”
他看向我：“陈兄弟，你那宝贝虫子…刚才那样的，还能来几次？”
我感受了一下蚁群的状态，刚才那波爆发消耗不小，虽然啃了不少“硬菜”，但需要时间消化巩固。而且精神力消耗也大。
“短时间内再来一次问题不大，但次数多了，我也扛不住，虫子也得歇歇。”我实话实说，“而且，高阎的人肯定有防备了，不会像刚才那队傻叉一样挤在一起让虫子啃。”
刀疤刘插话道：“高阎的中队配置很全，有重火力，还有专门对付异常生物和能量屏障的装备，硬拼我们肯定吃亏。必须得智取，或者…找条更安全的路，先离开这片区域。”
“离开？去哪？”奎爷皱眉，“上面公社查得紧，下面‘伪月’那帮杂碎和蚀能污染区更危险。”
刀疤刘沉吟了一下，压低声音：“或许…可以试着去‘守墓人’那边碰碰运气。”
“守墓人？”奎爷眼神一凝，“那帮石头疙瘩？他们几乎不与外界来往，规矩大得很，能让我们进去？”
“守墓人世代守护‘寂灭河’源头附近的遗迹，他们那里有最古老的净化法阵和最完整的古籍，说不定有办法救这女娃。”刀疤刘看了一眼秦秀莲，“而且，他们所在的‘沉眠谷’入口隐蔽，易守难攻，公社和‘伪月’的人都不敢轻易靠近。只要我们能进去，得到他们的暂时庇护，高阎也不敢硬闯。”
守墓人？寂灭河源头？这地名听着就够劲。
“怎么去？你知道路？”奎爷问。
刀疤刘点点头：“知道个大概方向，但中间要穿过一片‘石髓蠕虫’的活跃巢穴区，还有一段废弃的‘古战场’，危险不小。而且就算到了沉眠谷入口，没有信物或者得不到守墓人的认可，也根本进不去。”
信物？我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源血石，这玩意儿暖洋洋的，不知道跟那守墓人有没有关系。
“妈的，前有狼后有虎，就没一条舒坦路！”奎爷骂了一句，显然也在权衡利弊。
就在这时，守在洞口的一个狼骑兵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警示呜咽。
所有人瞬间噤声，抄起武器。
通道里传来极其轻微、却快速接近的脚步声！不是大队人马，似乎只有一两个？
刀疤刘打了个手势，地火的人和堕民立刻悄无声息地散开，占据有利位置，枪口弩箭对准了洞口。
脚步声在洞口外停下。
一个略显紧张的声音响了起来，压得很低：
“刀疤哥？奎爷？你们在里面吗？是我，小豆子！”
小豆子？刀疤刘愣了一下，对洞口方向道：“豆子？你怎么找来的？就你一个？”
“就我一个！刀疤哥，快开门！有要紧事！”外面的声音带着急迫。
刀疤刘犹豫了一下，对旁边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小心翼翼地将堵门的杂物挪开一条缝。
一个瘦小灵活、大概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哧溜一下钻了进来，满脸是汗，气喘吁吁。
“豆子，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留在集市盯梢吗？”刀疤刘问。
叫豆子的孩子喘匀了气，急声道：“刀疤哥，奎爷，不好了！秃鹫的人没直接追过来，他们分兵了！一队人由高阎亲自领着，往‘老矿坑枢纽’那边去了，像是要封锁主干道！另一队人，由一个戴眼镜的阴沉家伙领着，正在集市里盘查，挨个摊问话，威逼利诱！他们…他们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特定的人！”
戴眼镜的阴沉家伙？我心里一咯噔，想起靠山屯那个异管司的叶红棋身边，好像就有个戴眼镜的助手？
“他们问了什么？”刀疤刘追问。
“问了最近有没有生面孔，特别是带着受伤女人的！还问了有没有人交易过特殊的矿石或者…古老的器物！”豆子飞快地说道，“老鼹鼠摊位隔壁那个卖假药的‘黄皮子’被他们抓走了，打了个半死，好像吐了点东西出来…我听着，像是提到了…奎爷你们之前交易的那块‘幽荧石’！”
幽荧石？！奎爷脸色猛地一变！
那块品质不错的深蓝色矿石，是从黎头留下的秘密仓库里带出来的！难道公社或者异管司一直在追查这个？
“还有！”豆子继续道，“他们好像还对之前黑市里流传的‘地髓根’很感兴趣！盘问了好几个堕民！那个…那个卖地髓根给陈大哥的黑石部大叔，好像…好像也被他们盯上了！”
我的心也沉了下去。地髓根！我的蚂蚁的口粮！他们也盯上这个了？
麻烦大了！
如果只是被高阎追杀，还能周旋。但如果异管司的那帮专业搞异常的也掺和进来，目标直指幽荧石和地髓根，甚至可能怀疑到秦秀莲和我的蚂蚁身上…
那真是插翅难逃！
洞穴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刀疤刘脸色难看：“幽荧石…地髓根…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奎爷眼神闪烁，猛地看向我：“陈兄弟，你那虫子…除了啃人，对找东西…或者在石头里找特定的矿脉…在行不？”
我一愣，尝试着对蚁群下达一个“寻找类似幽荧石能量”的意念。
脚边的噬灵蚁们触须晃动了几下，传递回一阵模糊的感应，它们能大致分辨出幽荧石那种独特的能量波动，但范围似乎有限，而且需要相对静止的环境仔细感知。
“有点用，但不多，范围小。”我如实回答。
“够了！”奎爷猛地一拍大腿，眼神发狠，“刀疤刘！守墓人那条路，老子看行！但就这么灰溜溜跑去求人庇护，不是老子的风格！咱们得带点‘敲门砖’去！”
他看向豆子：“豆子，你立刻回去，想办法摸清楚，那个戴眼镜的混蛋和他的小队，具体在集市哪个位置活动？他们的临时指挥部设在哪儿？”
他又看向刀疤刘：“把咱们能动用的人手都撒出去，特别是堕民兄弟，他们鼻子灵，给我盯死那支小队！看看他们到底在挖什么！”
最后，他看向我，咧嘴露出一丝狠厉的笑容：“陈兄弟，你的虫子…歇够了吗？”
“高阎的主力被引去枢纽，集市里就剩一支小队…这可是块肥肉！”
“他们想找宝贝？老子就让他们找点刺激的！”
“咱们干票大的，抢在他们前面，把他们在找的东西…他妈的先搞到手！”
“拿着东西，再去守墓人那儿，腰杆子也硬点！”
所有人都被奎爷这疯狂的计划惊呆了。
刚脱离虎口，就要主动去摸老虎屁股？还是异管司的老虎？
刀疤刘深吸一口气，眼神却亮了起来：“奎老哥，你的意思是…”
“没错！”奎爷狞笑，“秃鹫想包咱们饺子？老子就先把他派出来捞食的狗腿子剁了！”
“让那戴眼镜的知道，这地底，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陈兄弟，你这驯虫的把戏…该加餐了！”
我看着奎爷那疯狂又兴奋的眼神，感觉血液里的某些东西也被点燃了。
妈的，这老疯子…
不过，听起来…
挺带劲！
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看向脚边再次因为感受到我的战意而微微躁动的噬灵蚁。
“行啊。”
“盒饭管够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