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长乐宫内殿,褪去了白日里所有的喧嚣,只余下一片静谧。
云照歌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
君夜离挥退了所有宫人,亲自端着一碗安神汤,走到她身边坐下。
“还在想事情?”
他将汤碗递给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云照歌接过汤碗,却没有喝。
只是垂眸看着碗中倒映的月影,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我在想,那日陛下的演技,真是愈发精湛了。”
她抬起眼,看向他。
“尤其是在殿前那番失态,连我都差点以为是真的。”
君夜离闻言,微微一笑,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沙哑。
“那不是演戏。”
云照歌的身子微微一僵。
“冲下金銮殿的惶恐,是真的。”
君夜离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只要一想到你可能会出哪怕一丁点意外,朕的心,就比被蛊毒啃噬还要痛。”
“哪怕明知是做戏,朕也承受不起那个万一。”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
云照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酸软。
这个男人,在朝堂之上杀伐决断。
而在她面前,却一次又一次地暴露出他最真实的情绪。
她放下汤碗,转过身,主动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我不会有事。”她轻声承诺。
“我还要看着你君临天下,还要让那些害过我的人,血债血偿。”
君夜离轻轻应了一声,大手抚摸着她的长发。
“太后那边,如何了?”
“鱼儿,已经彻底被逼到了死角。”
云照歌的语气淡然。
“她等不到册封大典了。最近的日子里,唯一适合动手,也最能确保万无一失的场合,只有中秋宫宴。”
“朕也是这么想的。”
君夜离的眼中,寒光一闪。
“宫宴的布防,朕已经重新部署,所有能接触到你膳食的宫人,都换成了朕的鹰卫。”
“不必。”云照歌却摇了摇头。
她抬起头,看着君夜离。
“恰恰相反,你什么都不用做。”
“让她动手,让她所有的计策,都顺利进行下去。”
“陛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她准备的惊喜是什么吗?”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手心。
“这里面,是我最新研制的一种毒,名为血婴啼。”
君夜离的目光,落在那小小的瓷瓶上,眉头微蹙。
“此毒无色无味,服下之后,不会立刻发作。”
云照歌的声音,如同暗夜里的鬼魅低语。
“它会潜伏在血液之中,等待一个引子。”
“而那个引子,就是太后最喜欢用的,导致女子滑胎的寒性药物,比如藏红花,比如麝香。”
“只要我服下此毒,再在宫宴上,误食了太后为我准备的任何一种滑胎之物,两种东西便会在我体内产生剧烈的反应。”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越发冰冷。
“届时,我会腹痛如绞,会血流不止,所有症状,都和真正的小产,一模一样。”
“但……”
“真正致命的,不是我。而是那个让我小产的引子。”
“血婴啼会与滑胎药结合,化作一种全新的剧毒。它会循着药物的气息,精准地找到那个下毒之人,以及所有接触过毒物的人。”
“中毒者,会在半个时辰内,七窍流血,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
“这,就是我为他们准备的,一场盛大的…陪葬!”
君夜离静静地听着,即便狠戾如他。
在听完云照歌这个歹毒而精妙的计划后,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与震撼。
引蛇出洞,再以蛇自身的毒,反噬其主。
这一招,釜底抽薪,何其毒辣,何其绝妙
“你有几成把握?”他沉声问道。
“十成。”云照歌的语气,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唯一的风险,就是血婴啼入体,对身体会有一定的损伤,但比起心头血,已经不值一提了。”
再说,以她现在用毒练出来的身体,虽说比不上前世的那副。
但只要是毒,在她身体里就没有丝毫威胁。
相当于,她只需要演个戏,就能让太后和她的爪牙,个个现形。
君夜离闻言,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他知道,一旦是她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与其让她放弃,还不如给她更容易的便利。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扫平一切障碍。
然后陪她一起,看这场由她亲手主导的血色大戏,如何华丽开幕。
与此同时,慈宁宫内,气氛肃杀。
太后一身黑衣,坐在暗影之中,面前跪着那个如同鬼魅般的死士。
“都准备好了?”她的声音,嘶哑而冰冷。
“回太后,万事俱备。”
死士低着头,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一旁的嬷嬷应声道:
“中秋宫宴上,献给云照歌的那道汤羹里,已经按您的吩咐,加入了足量的落胎红。”
“御医王禀已经买通,届时他会第一个冲上去,诊断出小产之症,并无意间发现,是云照歌自己佩戴的香囊中含有落胎的药物,造成落胎的现象。”
“好,很好。”
太后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哀家不但要她死,要她的孽种亡,还要让她背上残害龙嗣,欺君罔上的千古骂名!”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轮即将圆满的明月。
“传哀家命令,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成功之后,人人有赏。”
“是。”
死士的身影,融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三日后,中秋佳节。
整座皇宫,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氛围。
宫人们脸上都挂着笑,互相道着吉祥话。
然而,在这片繁华喜庆的表象之下,是凝重的杀机。
傍晚,华灯初上。
长乐宫内,云照歌端坐在梳妆台前。
春禾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着如云的长发。
准备为她换上那身由君夜离下令赶制的几近皇后规制的宫宴礼服。
“娘娘…”
春禾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
“不知怎的,奴婢…奴婢心慌得厉害。”
她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
一想到那血腥的场面,她就怕得手脚冰凉。
云照歌从铜镜中,看着春禾那张写满了恐惧的小脸。
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别怕。”
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抬起眼,望向镜中那个美得摄人心魄,眼底却淬着寒冰的自己。
她轻轻一笑,那笑容,绝美,却也绝情。
“春禾,你记着。”
“今夜,不是我们的死期。”
“而是是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