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檀香袅袅。
郭太后端坐在暖榻之上,面前摆着一盘玲珑棋局,但她却迟迟没有落子。
张嬷嬷从长乐宫带回来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千层波澜。
云照歌,很可能怀上了身孕。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理智。
“兄长如今远在边关,鞭长莫及。”
太后终于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烦躁。
没有镇国公在京中为她斡旋朝堂,许多事情都变得束手束脚。
她必须更加依赖自己宫中的力量。
张嬷嬷低声劝慰。
“太后息怒。此事尚未有定论,或许只是那云贵妃故弄玄虚。”
“不管虚实,哀家都不能让她得逞。”
太后的眼神陡然变得阴鸷。
“一个大夏送来的和亲货色,屡次与哀家作对,就凭她也妄想诞下我北临的储君?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随手将一枚黑子丢进棋盒,发出一声脆响。
“皇帝被她迷了心窍,哀家可没有。”
她冷冷地说道,“总要找个人,去试试这池水的深浅。”
她的目光,投向了殿外。
她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与此同时,整个后宫,都因君夜离一连串的举动而暗流涌动。
皇帝不仅连续数日留宿长乐宫,更是将专宠做到了极致。
白日里,各种珍奇宝玩、绫罗绸缎如流水般送入长乐宫。
傍晚时,他甚至会抛下繁忙的政务,亲自陪着云照歌在御花园中散步,那毫不掩饰的柔情与呵护,刺痛了宫中每一个女人的眼。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皇帝这是铁了心要云贵妃为他生下皇子。
一时间,长乐宫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无数嫉妒怨毒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自以为抓住了机会的人,踏入了太后的棋局。
丽嫔,家世平平,一个小透明。
以前贤妃在的时候,她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透明到所有人都没有记得起。
但她却一直渴望能有出头之日的那天。
云照歌的专宠,早已让她妒火中烧。
再说了,帝王的宠爱,天底下哪个女人不想要?
她已经熬死了苏琳琅,还怕熬不死一个云照歌吗?
当太后看似无意地召见她,言语间暗示着对云贵妃恃宠而骄的不满。
并感叹“若有人能为她分忧,规劝一二,必不会忘了她的好处”时,丽嫔立刻觉得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来了。
有了太后在背后撑腰,她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精心打扮一番,从自己的私库里翻出了一盒香气极为浓烈的百花凝香丸。
这香丸有活血化瘀之效,对寻常女子是养颜佳品。
可对有孕的女子而言,却是对身体有害的。
丽嫔得意地捧着锦盒,带着一群宫人,气势汹汹地朝着长乐宫而去。
她要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戳穿云照歌的真面目。
长乐宫内。
云照歌正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懒洋洋地翻着一本医书。
君夜离的独宠大戏唱得十足。
她也乐得清闲。
安心调养身体。
“娘娘,丽嫔娘娘前来请安。”门外宫人通传道。
云照歌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道:
“让她进来吧。”
丽嫔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一双眼睛不停地打量着云照歌。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圣安。”
她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便自顾自地站直了身子。
“听闻姐姐近来似乎胃口不佳,独爱酸食。妹妹心中担忧,特地寻来这百花凝香丸,此物最是能开胃提神,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说着,她便要打开手中的锦盒。
“娘娘且慢!”
春禾脸色一变,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云照歌面前。
她的小脸上满是紧张和警惕,一字一顿地说道:
“丽嫔娘娘,我家娘娘凤体违和,太医嘱咐过,闻不得任何浓烈的香气,还请丽嫔娘娘收回。”
春禾的反应如此激烈,正中丽嫔下怀。
她冷笑一声,立刻发难。
“放肆!本宫好心好意前来探望,你一个贱婢也敢拦着?”
“姐姐,照我说,这种不听话的婢子还是杖杀的好,不然,外人得说姐姐不懂规矩了。”
她的矛头直指云照歌。
“如今姐姐如今独得圣宠,可让妹妹羡慕呢,这香丸真的就是妹妹的一片心意,姐姐还是不要推辞的好。”
“妹妹这么想送本宫香丸,莫不是这香丸有什么妙用?”
云照歌懒懒的开口,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手上的玉佩。
这是她早上从君夜离身上扯下来的。
“当然啦,这是美容养颜的好东西呢,能让姐姐容颜不老,好更得陛下宠爱啊”
她步步紧逼,铁了心要让云照歌收下这香丸。
“哦,既然有这妙用,那你就自己留着吧,本宫现在的容颜就挺好,过犹不及。”
云照歌轻轻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无聊。
丽嫔差点没稳住脸上的表情。
便阴阳怪气道:“姐姐这般脚踏人心意,不知道陛下知道了会怎样?”
话落。
一个冰冷如霜的声音,从殿外沉沉传来。
“朕知道了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贵妃的宫里大呼小叫?”
殿外,君夜离一身玄色龙袍,带着满身的寒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殿内,最后定格在丽嫔和她手中那只精致的锦盒上。
他何等敏锐,几乎是立刻就嗅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香气。
丽嫔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她做梦也没想到,本该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皇帝,会在此刻突然出现。
“陛、陛下…”她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君夜离没有理她,径直走到云照歌身边,先是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确认她没有不适,紧绷的神色才稍稍缓和。
随即,他转过头,那双看向丽嫔的眼神里,已是杀意凛然。
他抬脚踹翻了丽嫔带来的锦盒。
“砰!”
锦盒碎裂,里面暗红色的香丸滚落一地,那股浓香,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
君夜离的脸色,彻底冰寒刺骨。
他知道,这东西对如今身体虚弱的云照歌,意味着什么。
“好,好一个丽嫔!”
他怒极反笑,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杀机。
“竟敢公然带着害人之物,意图谋害贵妃!你当朕是死的吗?”
“陛下饶命!臣妾冤枉啊!臣妾只是想为贵妃娘娘开胃……”
丽嫔吓得魂飞魄散,不住地磕头。
“拖下去!”
君夜离懒得再听她辩解,厉声喝道。
“丽嫔居心叵测,着降为末等更衣!禁足思过,抄写宫规三百遍!若有再犯,立斩无赦!”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只是送个香料,便从一宫主位,直接贬为最低等的更衣,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皇帝,这是在杀鸡儆猴!
丽嫔被吓傻了,哭喊着被侍卫拖了出去。
君夜离余怒未消。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殿内所有瑟瑟发抖的宫人。
以及殿外那些看热闹的各宫眼线。
他猛地一甩袖,声音如洪钟般传遍了整个长乐宫内外。
“朕今日把话放在这里!”
“贵妃云氏,是朕此生唯一想要共度白首的女子!她如今正在为朕调理凤体,以期诞下我北临的第一个嫡子!”
他顿了顿,走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云照歌轻轻扶起,以一个绝对占有的姿态,揽入怀中。
“朕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伤害她和朕的子嗣!”
“如果区区一个贵妃的身份护不住她。”
“那朕就再给她一个能护得住她的身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福安!”
“奴才在”福安立马躬身上前。
“拟旨!”
“贵妃云照歌,秀外慧中,温良恭俭,德才兼备,深得朕心,特此册封为我北临皇后,择钦天监吉日,行册封大典。”
“从今往后,她便是这六宫之主,见她如见朕!谁敢再对她不敬,便是对朕不敬,以谋逆论处,绝不姑息!”
“奴才遵旨!”
这一番话,在每个人心头炸响。
册封皇后!
皇帝竟然为了她,不惜打破常规。
在有孕传闻刚刚传出之时,便要直接将她扶上后位
云照歌也怔住了。
她靠在君夜离的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膛下那颗强而有力的心跳。
她没想到,他会把这场戏,演到这个地步。
云照歌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
这戏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君夜离一把抓住她作乱的小手,轻轻捻了捻。
这对君夜离来说,不是演戏,是蓄谋已久。
云照歌无奈的摇摇头。
算了,由他去吧。
贵妃和皇后,都没什么区别。
封后的消息以燎原之势,瞬间传遍了皇城。
当消息传回慈宁宫时,太后正端着一盏参茶。
她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洒在手背上,带来一阵灼痛。
她却恍若未觉。
“你说什么?!”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来报信的张嬷嬷,“皇帝…要封那个贱人为后?”
“是,太后。圣旨已经发往礼部了。”
张嬷嬷的声音都在发颤。
“啪!”
太后手中的白玉茶盏,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她的脸色愤怒不已。
好,好一个君夜离!
为了那个女人,他竟连祖宗规矩都不顾了。
他越是这样,就越证明那个女人的肚子里,真的有了让他不顾一切的筹码!
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决绝。
既然你步步紧逼,那就别怪哀家心狠手辣。
她看着窗外已经开始泛黄的秋叶。
嘴角勾起。
“又一年中秋宫宴,快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