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几句争吵飘进来,清风顿时觉得手里的符箓书不香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心里哀嚎,“这善后工作果然没完没了!斩妖除魔一时爽,后续麻烦火葬场啊!”
那孩子身上的纹路,虽然很淡,但那股子邪异劲儿,跟黑风洞血池同源没错。放任不管,天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可管吧……怎么管?他清风道长擅长物理超度,不擅长儿科驱邪啊!
眼看着那户人家门口的争执越来越激烈,那个被称为“二叔”的汉子,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动手去拉扯妇人怀里的孩子。
“唉……”清风叹了口气,认命地放下书,整了整身上那件勉强还算干净的道袍,推门走了出去。
“福生无量天尊。”他唱了声道号,声音不大,却让争执的几人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他。
“道、道长……”那妇人像是看到了救星,搂紧孩子,眼泪掉得更凶了。那汉子和其他几人则面露敬畏和几分尴尬。
清风走到近前,目光落在小石头身上。孩子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身体微微发抖,把头埋得更低。
“几位施主,何事争执啊?”清风明知故问,脸上挂着职业性的温和。
那汉子搓着手,艰难道:“道长,不是我们心狠……是、是这孩子从邪窟回来后就有点不对劲,身上长了这些怪纹路,夜里还说胡话……我们怕,怕他是不是被……被什么东西缠上了,留在镇上,万一害了大家……”
妇人哭道:“可他爹娘都没了,就剩我这个姑姑,我怎么能把他赶走啊!”
清风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平和(同时暗中运转《青帝木皇功》,一丝微不可查的生机气息散发出来),对小石头柔声道:“小石头,别怕,抬起头让道爷看看。”
孩子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怯生生的,但瞳孔清澈,不像是被彻底附身的样子。只是脖颈和手背上那些淡红色纹路,在夕阳余晖下,隐隐像是活物般微微蠕动,看着确实疹人。
清风伸出食指,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乙木清气,轻轻点向孩子的手背。
嗤~
仿佛冷水滴入热油,那处的红色纹路猛地扭曲了一下,颜色似乎更深了些,孩子也痛呼一声,缩回了手。
清风心里有数了。这不是附身,更像是某种邪异的“污染”或者“印记”,侵蚀了孩子的身体根基。强行驱除,可能会伤及孩子本身。
他站起身,对那汉子和妇人说道:“这孩子并非被邪灵附体,而是被那邪窟的污秽之气侵染了经脉。”
他看着妇人希冀又绝望的眼神,又看了看汉子等人脸上的恐惧,知道这孩子留在清河镇,日子绝不会好过。
“这样吧,”清风沉吟片刻,做出了一个让他事后可能又会肉疼的决定,“贫道正好要前往县城,寻访同道,或许有办法化解他身上的污秽。若是你们放心,便让这孩子暂时跟着贫道,待我寻到解决之法,再送他回来,如何?”
妇人愣住了,汉子等人也面面相觑。
跟着道长走?这……
“道长,这、这怎么好意思再麻烦您……”妇人又是感激又是无措。
清风摆摆手,一脸“我很专业”的表情:“降妖除魔,善始善终。此乃我辈分内之事。况且,这孩子身上的问题,寻常郎中也束手无策。”
他心里盘算的是:带着这孩子,一是确实不能见死不救(主要是怕留在这里变异成小boSS以后还得回来打,更麻烦),二是到了县城,人多眼杂,说不定能碰到懂行的,或者系统哪天心情好爆个“净化丹”之类的?三是……多个小跟班,路上帮忙拿拿行李也好啊!虽然看起来不太能打的样子。
最终,在清风的“高风亮节”和现实压力下,小石头的姑姑千恩万谢地答应了。连夜给孩子收拾了个小包袱,塞了几个干粮饼子。
第二天一早,清风牵着青牛,牛背上驮着米粮土产,旁边跟着精神抖擞的来福,以及新加入的、低着头默默走路的小石头,告别了感恩戴德的清河镇民众,踏上了前往县城的路。
“牛哥,以后驮东西的活儿交给你了,稳当点。”清风拍了拍青牛结实的背部。青牛“哞”了一声,温顺地甩了甩尾巴。
来福围着青牛和小石头嗅了嗅,似乎在熟悉新成员的气味。
清风看着这一人一狗一牛外加一个“问题儿童”的组合,心里莫名生出一种“拖家带口”的沉重感。
“这队伍是越来越壮大了,开销也大了啊……”他嘀咕着,下意识摸了摸系统空间里那千两白银,才找到一点安全感。
从清河镇到附近的安远县城,走官道也得两三天的路程。
一路上,清风仔细观察着小石头。这孩子很安静,甚至有些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走路。只有在清风递给他干粮和水时,才会小声说句“谢谢道爷”。他身上的红色纹路时隐时现,似乎与他的情绪或者周遭环境有关。
清风尝试着用乙木内力帮他梳理过一次经脉,效果甚微,那邪异印记如同跗骨之蛆,牢牢盘踞。而且每次梳理,小石头都会露出痛苦的神色,清风也不敢再轻易尝试。
“系统大佬,给点提示呗?这‘净化的圣婴丹(残)’能不能用?”他暗中询问。
系统毫无反应。
“得,看来时机未到,或者嫌弃是‘残’的?”清风撇撇嘴。
第三天下午,一座比清河镇繁华数倍的城池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青灰色的城墙绵延,隐约能看到城头巡逻兵丁的身影。
安远县城,到了。
城门口排着入城的队伍,有兵丁检查路引,收取入城税。乱世之中,盘查明显严格了不少。
轮到清风时,他递上自己的度牒(虽然师傅不靠谱,但这东西还是给他备了的)和清河镇开具的证明文书。
那兵丁原本漫不经心,扫过度牒没说什么,但看到那份盖着大印、描述他斩妖功绩的文书时,脸色顿时郑重了几分,上下打量了清风几眼。
“原来是清风道长!请!”兵丁侧身让开,连入城税都没收。
清风心中暗爽:“嘿,这功绩文书还真有点用!”
他牵着牛,带着娃和狗,昂首挺胸(内心得意)地走进了安远县城。
县城内果然热闹许多,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虽然依旧能见到乞讨的流民和面有菜色的百姓,但比起乡下地方,已是天上地下。
清风先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要了两间下房——他一间,小石头一间。来福和青牛则被安排在客栈后院的牲口棚。
安顿好后,清风看着乖乖坐在房间里的小石头,想了想,从系统空间里摸出一张新画的“安神符”,折成三角,递给小石头。
“这个贴身放好,晚上能睡得好点。”
小石头接过符纸,紧紧攥在手心,小声说了句:“谢谢道爷。”
看着他这样子,清风心里那点因为“麻烦”而产生的烦躁也淡了些。
“走吧,道爷带你去吃饭,顺便逛逛这县城。”
清风打算先去县衙报备一下,把功绩文书落实,然后再打听打听县城里有没有什么“业务”可以接——毕竟坐吃山空可不是他的风格,系统给的千两白银,那是应急的,不能轻易动用。
他领着小的,带着狗(青牛留在客栈休息),走在县城街道上。来福似乎对县城里复杂的气味很感兴趣,鼻子不停耸动。
正走着,路过一个街口,只见一群人围在一户朱门大宅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宅子门口挂着白灯笼,隐隐有哭声传来,气氛压抑。
清风耳朵尖,听到人群中零星传来几句:
“……又死一个!”
“这都第三个了!张老爷家这是撞了什么邪煞啊!”
“请了和尚道士都不管用……”
“听说死状极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
清风脚步一顿,眼睛微微眯起,职业病……不,是职业责任感瞬间上头。
他不动声色地凑近人群,拉住一个看起来像是附近住户的老者,低声问道:“老丈,请问这户人家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老者看了清风一眼,见他道士打扮,叹了口气:“道长是外来的吧?这是本县张员外家,唉,造孽啊……半个月内,家里接连死了三个下人了,都是壮劳力,死得不明不白,浑身干瘪,像是……唉!县衙来看过,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可能是恶疾。可谁家恶疾是这样的?大家都传是闹了妖邪!”
清风看着那朱门大宅上空,似乎隐隐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晦暗气息。
他摸了摸下巴,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啪嗒作响了。
“大客户啊……张员外,听着就很有钱的样子。”
“危险性未知……但回报肯定比乡下打小妖怪高。”
“功绩肯定也更多……”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搞定,别把自己搭进去……”
他正权衡着风险和收益,旁边的来福突然对着那宅院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背毛微微炸起。
清风心里一凛。
来福对邪祟气息最为敏感,它这反应……
他低头看了看身边安静的小石头,又看了看那鬼气森森的张家大宅。
得,这安远县城,看来是没法安稳歇脚了。
“走吧,小石头,我们先回客栈。”清风拉起孩子的手,决定先回去准备准备,从长计议。
这县城的第一桩“业务”,看起来有点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