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巷并非什么风雅之地,而是城南有名的三教九流混杂之所,赌坊、暗娼、地下钱庄林立,大白天的也透着一股乌烟瘴气。
清风换了身更不起眼的旧道袍,脸上稍微做了点修饰,显得风尘仆仆,带着来福,再次来到这片区域。大黑依旧留在客栈,它那体型和模样太容易引人注目。
他没有直接打听“鬼手刘三”,而是在巷口一个卖混沌的摊子坐下,要了碗馄饨,慢悠悠地吃着,耳朵却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听说了吗?刘三爷前天又赢了一大笔,在‘如意坊’通杀!”
“啧,那老小子手气是邪门……不过听说他最近好像接了桩大买卖,神神秘秘的。”
“少打听,刘三爷的事也是你能问的?”
几句零碎的闲聊飘入耳中,清风心中有了数。如意坊,看来是刘三常去的赌坊。
付了钱,他起身朝着巷子深处走去。如意坊门脸不大,里面却人声鼎沸,烟雾缭绕,各种气味混杂。赌徒们围着赌桌,一个个眼睛通红,声嘶力竭。
清风目光扫过,很快锁定了一个坐在角落赌大小桌子旁的中年汉子。这人穿着绸衫,手指细长,留着两撇小胡子,眼神灵活中带着一丝狡黠和狠厉,正漫不经心地抛着手中的骰子,与周围狂热的赌徒格格不入。他身边还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跟班。
应该就是他了,“鬼手”刘三。
清风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走到另一张赌桌,随意下了几注小钱,输赢不论,注意力始终在刘三身上。
观察了片刻,清风发现这刘三赌术确实高明,看似随意,实则每次下注都颇有章法,赢多输少。而且他手指极其灵活,偶尔一些小动作,若非清风眼力过人,根本难以察觉。
“果然有点‘鬼手’的意思。”清风心中暗道。
眼看刘三面前赢的银子堆成了小山,准备起身离开,清风知道不能再等。他挤过人群,走到刘三面前,挡住了去路。
刘三眉头一皱,他身后的两个跟班立刻上前一步,面露凶光。
“这位朋友,什么意思?”刘三眯着眼,打量清风。他混迹江湖多年,眼力毒辣,看出清风虽然穿着普通,但气度沉静,不像一般人。
“福生无量天尊。”清风唱了声道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贫道想向刘施主打听点事情。”
刘三听到道号,眼神微动,随即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道士?找我打听什么事?找错人了吧!”
“关于永宁坊失踪的孩童,还有……血莲教。”清风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
刘三脸色瞬间一变,虽然很快恢复,但那一闪而逝的惊惶没能逃过清风的眼睛。
“什么血莲教白莲教,没听说过!道士,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刘三语气强硬,对跟班使了个眼色,“送客!”
两个跟班狞笑着上前,伸手就抓向清风肩膀。
清风脚下未动,只是肩膀微微一沉,一股柔韧的力道传出,那两个跟班只觉得手上一滑,仿佛抓在了涂油的青石上,力道被卸开,脚下不稳,差点栽倒。
两人脸色一变,知道遇到了硬茬子。
刘三眼神更加阴沉,他混迹底层,深知有些修行之人不好惹。他挥挥手让跟班退下,压低声音对清风道:“道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个地方?”
清风点点头。
刘三带着清风离开了如意坊,七拐八绕,走进了一间偏僻的茶馆雅间。
关上房门,刘三脸上的倨傲收敛了些,带着几分警惕:“道长到底什么来路?为何打听血莲教?”
“贫道清风,受人所托,调查孩童失踪案。”清风淡淡道,“至于血莲教,不过是顺藤摸瓜。刘施主,明人不说暗话,你与他们有接触,对吧?”
刘三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他看了看清风平静无波的眼神,又想起刚才那诡异的身手,最终叹了口气:“道长,不是我不说,是……是我不敢说啊!那帮人,手段狠着呢!我只是个中间人,负责……负责帮他们找符合要求的孩子,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符合要求?什么要求?”清风追问。
“生辰八字……要阴年阴月阴日生的,最好是童男……”刘三低声道,“他们给钱大方,我就……我就鬼迷心窍了……”
果然是特定生辰的孩童!清风心中怒火升腾,但面上不动声色:“他们把孩子弄到哪里去了?”
“这我真不知道!”刘三连忙摆手,“每次都是他们派人来接头,蒙着脸,神神秘秘的,把孩子带走后就去向不明。我只负责收钱办事!”
“最近一次接头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就……就在前天晚上,在城西废弃的砖窑……”刘三不敢隐瞒。
“接头人有什么特征?”
“都蒙着脸,看不清。不过……不过领头那个,说话声音有点尖,像……像宫里太监的声音……”刘三不确定地说道。
太监?清风心中一凛。事情竟然牵扯到了宫内?
他还想再问,雅间的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撞开!几名穿着黑色劲装、面带煞气的汉子冲了进来,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刘三和清风。
“刘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泄露教中机密!”刀疤脸厉声喝道,声音冰冷。
刘三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疤爷!不关我的事!是这道士逼我的!”
刀疤脸根本不听他解释,一挥手:“杀了!一个不留!”
他身后几名汉子立刻拔出腰间短刃,扑了上来!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实力都不弱,起码有三四品的样子!
清风眼神一冷,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而且如此狠辣,直接就要灭口!
他一把拉起吓傻的刘三,将其推向墙角,同时脚下步法展开,如同鬼魅般在狭小的雅间内游走,避开刺来的利刃。他不想在闹市动用大威力符箓,以免引起更大骚动。
来福低吼一声,如同黑色闪电般窜出,一口咬向一名杀手的手腕!
那杀手反应极快,手腕一翻,短刃削向来福!来福灵活躲开,但攻势也被阻住。
清风瞅准机会,青木掌拍出,掌风凝练,印在一名杀手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口吐鲜血,失去了战斗力。
但对方人数占优,刀疤脸更是亲自出手,一柄细长的弯刀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凌厉的刀气,直取清风咽喉!刀法狠辣刁钻,实力赫然是五品!
清风不敢怠慢,并指如剑,乙木内力凝聚指尖,与那弯刀硬碰了一记!
叮!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清风指尖微麻,心中暗惊,对方刀法诡异,内力也带着一股阴寒属性。
刀疤脸更是惊讶,他这全力一刀,竟然被对方用手指挡住了?这道士什么来路?
就在两人对峙的瞬间,跪在墙角的刘三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和绝望,他猛地从靴筒里拔出一把淬毒的匕首,不是刺向杀手,而是狠狠刺向背对着他的清风后心!
“都是你害的!去死吧!”
这一下变故陡生,谁都没想到刘三会突然对清风下手!
刀疤脸眼中露出一丝讥讽,来福发出焦急的吠叫。
清风仿佛背后长眼,在匕首即将及体的瞬间,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扭,匕首擦着他的道袍划过!同时他反手一记肘击,重重撞在刘三的心口!
咔嚓!刘三胸骨碎裂,眼睛瞪得溜圆,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软软倒地,气息迅速消散。
这忘恩负义、临死反噬的小人,终究自食其果。
解决了刘三,清风再无顾忌。他眼神冰冷地看向刀疤脸和剩余两名杀手。
“轮到你们了。”
他不再保留,袖中一张定身符激射而出,瞬间定住一名杀手。同时脚下发力,身形如电,青木掌全力拍向刀疤脸!
刀疤脸举刀格挡,却感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弯刀竟被掌力震得脱手飞出!他骇然失色,想要后退,清风另一只手已并指如剑,点向他丹田!
噗!刀疤脸如遭重击,鲜血狂喷,内力瞬间被废,萎顿在地。
最后一名杀手见首领被废,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跳窗逃跑。
来福早已堵在窗口,龇着牙,低吼着。
清风没有杀他,而是用同样的手法废了他的武功,留了个活口。
茶馆外的街道上已经传来巡街兵丁的呼喝声和脚步声。这里的打斗动静显然惊动了官府。
清风看了一眼地上生死不知的刘三和两个被废的杀手,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迅速在刀疤脸身上搜索了一下,只找到一块刻着扭曲莲花的黑色木牌,再无他物。
他将木牌收起,对来福招呼一声,身形一闪,从另一侧的窗户掠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之中。
回到客栈,清风脸色凝重。孩童失踪案果然与血莲教(圣教)有关,而且似乎还牵扯到了宫内太监!
这潭水,越来越深了。
他拿出那块黑色木牌,感受着上面熟悉的邪异气息,又想起怀中丹药与皇城的隐隐共鸣。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形成。
难道这血莲教的触角,已经伸到了大内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