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幕,笼罩着少华山崎岖的山道。
神机军师朱武独立于崖边,道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他本是定远人氏,因官司逼迫,与跳涧虎陈达和白花蛇杨春,一同在少华山落草。
然而少华山虽位于华州险峻之处,山势陡峭,易守难攻。
但峪道狭窄,可耕之地稀少,山寨百余人马时常为粮草发愁。
早前因山寨欠缺钱粮,陈达莽撞下山攻打史家庄,却被那九纹龙史进一举打败擒获。
朱武无奈,只得用苦肉计,与杨春自缚跪求史进。
史进被其兄弟义气所感,不仅放了陈达,更与之结下深厚交情。
直至数日前,朱武收到那封许贯忠的密信。
信中剖析天下大势,言及梁山王伦志在四海的抱负,竟然让他连日心潮澎湃,坐卧不安。
这天,朱武召集陈达和杨春,神色凝重道:“二位贤弟,我欲下山一趟。”
陈达性子最急,顿时嚷道:“哥哥!就为了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何须亲身犯险!”
杨春也忧心忡忡:“大哥,山寨离不开你坐镇啊。”
“非仅为信,更为我等兄弟的前程,看看我们的少华山吧!”
朱武目光深沉,伸手指向贫瘠险峻的山峦。
“兄弟们时常饥一顿饱一顿。史进兄弟带来的财物,还能支撑多久?”
陈达不甘地握紧拳头:“可是大哥……”
“没有可是!难道尔等甘愿困守这弹丸之地,终日为钱粮操劳,直至官军破山那一日吗?”
朱武目光扫过两位兄弟,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不容错过,能够让兄弟们真正施展抱负的机会!”
杨春沉吟道:“大哥说的是梁山?”
朱武颔首:“王伦必非等闲。我此行就是要亲眼看看,梁山是否值得我等托付性命!”
他吩咐杨春,陈达谨守山寨,等待远去渭州寻师的史进归来。
随即单人匹马,悄然下山,如同潜龙入海,直奔梁山泊方向而去。
数日后,青州地界。
朱武与朱富意外相遇又作别后,并未立刻离开青州,反而隐去行迹。
他花了数日功夫,将青州地势,山寨分布探查得清清楚楚。
但见二龙山位于青州城西二十里处,山势险恶,扼守要道。
桃花山和清风山皆在青州东南百余里,四围险峻,易守难攻。
白虎山则位于青州西北四十里,倚仗孔家庄根基深厚。
这四山环绕青州府,互为犄角,可让敌军围剿时顾此失彼,难以全力施为。
真真是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朱武的神机之称,不仅指其阵法造诣,更体现在其宏大的战略眼光上。
在他看来,梁山若想北上扩张,吞并整合青州四山乃是必然之棋。
而朱武此行,便将破局的目光投向了四山之中实力最弱,但风评尚可的桃花山。
只因,那里有他一位至交旧识。
朱武行至桃花山附近,恰见一伙喽啰簇拥着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下山。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骏马,身穿团花战袍,手持一杆走水绿沉枪。
咋咋呼呼,正是小霸王周通。
朱武径直上前,拦在马前,语气平静却石破天惊:“这位头领,桃花山近日将有泼天大祸,带我去见你家李大寨主。”
周通正做着发财梦,被这穷道士拦住去路,还口出晦气之言,顿时恼了。
“哪里来的野道人,敢咒你周通爷爷?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罢,挺枪便刺,枪风呼啸,倒也有几分架势。
然而朱武文质彬彬,动起手来却快如鬼魅!
只见他身形一晃,不知从何处掣出两口雪花镔铁双刀,刀光如匹练般展开!
叮当几声脆响!周通只觉得手臂巨震,虎口发麻,那杆绿沉枪几乎脱手!
他根本没看清对方如何出招,身上战袍已被划开好几道口子,狼狈不堪。
周围喽啰想上前帮手,却被那缭绕的刀光逼得无法近身。
“停停停!”
周通气喘吁吁地跳出战圈,又惊又怒地看着这个深藏不露的道人。
“你…你等着!有种别跑!我去叫我大哥来,有你好看!”
他嘴上放着狠话,脚下却不住后退。
朱武收刀而立,气定神闲,唇角含笑。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健壮,穿着半旧战袍的汉子火急火燎地提着枪冲下山来,口中嚷着:“哪个不开眼的敢欺我兄弟?!”
正是打虎将李忠。
周通指着朱武,刚要告状,却见朱武拱手一礼,开口道:“来的可是我那九纹龙史进兄弟的开手师父,打虎将李忠李寨主?”
李忠猛地刹住脚步,满脸诧异,警惕地打量着朱武:“你…你是何人?怎知我与史进的关系?”
朱武微微一笑:“贫道朱武,现于少华山落脚,与史进兄弟乃是过命的交情。他常与我提起,当初启蒙恩师李忠师父的教诲之恩,一直铭记于心。”
周通在一旁彻底傻眼了,看看朱武,又看看态度瞬间缓和的李忠,知道自己这顿打怕是白挨了,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李忠闻言,脸上戒备之色稍减,但仍带着市井人物特有的谨慎和精明。
他将朱武请上山寨,吩咐摆上酒菜。
那酒是兑了水的淡酒,菜也只是些寻常肉干野菜,尽显吝啬务实的本性。
酒过三巡,朱武开门见山。
“二位头领,桃花山转眼便有一场泼天祸事,然祸福相依,或许也是一场天大的机遇。”
随即,他将梁山欲取青州,二龙山已与白虎山勾结的消息和盘托出。
李忠和周通闻言,面面相觑,冷汗涔涔。
其实梁山日前百里奔袭诛杀恶霸,二龙山遭重创之事,他们早有耳闻,当日也曾远远窥探,被梁山军的彪悍吓得心惊肉跳。
李忠搓着手,面露难色。
“朱武兄弟,不瞒你说,我兄弟二人落草,只为乱世求碗饭吃,守着这桃花山,收些微薄进奉,从不主动招惹是非,更不想与这山那山的为敌啊。俗话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周通也在一旁帮腔,语气虚伪中带着讨好:“是啊是啊,朱道长,咱们小门小户,经不起大风浪。”
朱武将两人神情看在眼里,知道这两人性子不算大恶,也讲些江湖义气,落草实为生存所迫,并无太大野心,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戚戚然。
“唉,二位寨主,岂不闻,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呐。”
他幽幽叹息一声:“纵你想偏安一隅,只怕别人,容不下你这鸡头。”
李忠和周通闻言,似懂非懂,还在琢磨这话里的深意。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喽啰慌慌张张跑进厅来。
“报!大大大…大事不好!白虎山方向浓烟滚滚,喊杀震天!听说孔明,孔亮两位少庄主遭了官府通缉,那孔太公一怒之下,已经反了!举庄反上了白虎山!”
“什么?!”
李忠和周通惊得猛地站起,酒杯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朱武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锐芒。
乱世的虎,已经亮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