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之上,火龙横空!
梁山兵马不仅拦住二贼去路,两翼更迅速展开,已成合围之势!
旌旗在火把映照下猎猎作响,刀刀枪映寒光,杀气漫山野。
王英两股战战,几乎跌下马来。
燕顺强自嘶吼,欲令喽啰反击,可在梁山精锐凛冽的目光下,竟无一人敢动!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
燕顺目眦欲裂,厉声吼道:“咱们手上谁没个血债?就算投降,梁山就能饶过你们?拼了才有活路!”
他麾下那六七百原清风山班底的喽啰,多是积年悍匪,自知罪孽深重,今日难逃清算。
被燕顺这话一激,绝望之下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挥舞兵刃,竟真的鼓噪着向前冲来!
面对这群困兽犹斗的乌合之众,刘备目光一寒,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手中长剑铿然出鞘,沉稳地向下一挥,声音清晰传遍全场。
“林教头,鲁大师,率长枪手压住左翼,步步为营!”
“武松兄弟,李衮项充,领刀牌手截断右路,分割敌军!”
“杨志徐宁带骑兵巡弋外围,游走绞杀,一个都不许走脱!”
命令简洁如山,层次分明,正是千军万马中磨砺出的统帅之风。
梁山好汉轰然应诺,阵型如臂使指,瞬间变换。
长枪如林推进!刀牌如墙合拢!骑兵游弋如风!
这群乌合之众在真正的战阵面前,犹如浪击礁岩,顷刻间溃散!
不过片刻,地上已满是呻吟的躯体,清风山势力,土崩瓦解。
燕顺王英还想负隅顽抗,便被如猛虎下山的鲁智深武松分别盯上。
不过二三回合,鲁智深一杖挑飞燕顺手中朴刀,禅杆顺势横扫,将其砸落马下。
武松更是双刀如风,绞住王英兵刃,飞起一脚正中其胸口,踹得他吐血倒地。
两人旋即被如狼似虎的梁山士卒死死捆缚在地,如同两条待宰的土狗。
战声甫定,刘备目光越过狼藉战场,落在那个浑身浴血,拄棒气喘如牛的挺拔身影上。
他拱手,郑重一礼:“秦将军为护同袍家小,甘犯险境,真忠烈之士也!某,钦佩之至!”
这一声秦将军,这一份毫不掩饰的真诚,让秦明脸上灼烫,心如沸鼎。
回想当初梁山在宁死不降,不想再见,竟已是这般落草狼狈模样。
他嘴唇微动,最终无言以对,只是微微欠身,朝刘备抱了抱拳,算是还礼。
却见这位梁山之主已快步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握住他那只染血的手,眼中泪光闪动,声音带着痛惜。
“秦将军!某早闻将军蒙此奇冤,每思及将军丧亲之痛,便心如刀绞,夜不能寐!苍天无眼,让忠良受此磨难!实无法想象,这些日夜将军是如何熬过!”
感受着手心的温暖,看着刘备微微泛红的眼眶,听着那毫不作伪的痛惜,秦明怔住了。
这个钢铁般的汉子只觉鼻腔一酸,喉头哽咽,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刘备却高高执起秦明的手,转向众人,声如金石,传遍四野。
“诸位兄弟都看分明了!青州慕容彦达残暴不仁,害我秦明兄弟至亲,此仇不共戴天!此非秦将军一人之仇,乃我梁山全军之耻!他日兵发青州,必以秦明将军为先锋,手刃仇敌,告慰秦家老小在天之灵!”
字字句句,如重锤般敲在秦明心上。
他死死咬住牙关,那满腔的悲怆在喉头翻滚,却被他用尽平生力气死死堵住。
他不能哭,他是霹雳火,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能在人前示弱?
然而当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也支撑着他不肯倒下的狼牙棒,哐当一声轰然落地。
这个性烈如火的汉子,像一座崩溃的山峦,猛地瘫软下去。
他一把抱住刘备的臂膀,发出了一声被压抑得太久,以至于撕心裂肺的嚎啕。
“王头领!兄长!秦明……秦明心里苦啊!!”
刘备亦是泪流满面,他没有说什么节哀。
只是像曾抚慰过关羽张飞那般,一下,一下,拍打着秦明颤抖的脊梁。
他太懂得这种痛了,徐州城破,他失去的不也是家小基业吗?
那是一种能将人灵魂都烧成灰烬的绝望。
此刻,他不是在招揽一员猛将,而是在安抚一个痛失至亲的同类。
周围梁山好汉们静静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半分嘲笑。
不知是谁先红了眼眶,随即,一片铁打的汉子们,竟都默默垂下头去。
鲁智深别过他那颗光头,狠狠一抹眼眶,低声骂道:“直娘贼的世道!”
“哥哥!俺这就宰了这两个腌臜货,给秦明兄弟出气!”
武松脾气最暴,双刀一摆,就要上前结果了被捆成粽子的燕顺与王英。
眼见大势已去,燕顺倒也硬气,梗着脖子不吭声。
而那王英早已吓得屎尿齐流,磕头如捣蒜,到了此刻还不忘祸水东引。
“梁山的好汉爷爷们!饶命啊!饶命啊!这…这都是宋江哥哥的将令!是他让我们这么干的!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这番丑态引得众人侧目,鄙夷之色更浓,连燕顺都忍不住厉声喝骂:“闭嘴!没卵子的孬种!”
刘备闻言,缓缓转向王英,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好。既然如此,某便亲口问问这位山东呼保义,这纵容麾下行此禽兽之事的勾当,视兄弟家小如草芥,可是他宋公明口中的替天行道!”
千里之外,郓城宋家村,却是另一番光景。
宋江的父亲宋太公,是个本分的庄户地主,一生最重名节。
他日夜忧心儿子落草为寇,担上不忠不孝的骂名,断了宋家清誉。
眼看宋江在清风山越陷越深,他与家人几经商议,最终定下了一条假报丧的计策。
只盼能骗得宋江回家,当面陈说利害,劝其回头。
恰逢石将军石勇因赌博失手打死人命,逃到柴进庄上避难,后欲投奔宋江却寻不见人。
宋太公便托他带了一封家书给宋江,信中只寥寥数语,却字字泣血。
“……父亲于今年正月初头,因病身故,专等哥哥来家迁葬。千万,千万!切不可误!”
宋江读信,如遭五雷轰顶!当即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什么宏图大业,兄弟义气都顾不上了。
立刻与燕顺等人告别,只带着吴用和花荣,星夜兼程赶回郓城县宋家村。
然而,到家之后,见到的却是安然无恙的老父,宋江这才知是计。
宋太公抓着他的手,老泪纵横:“我儿,那绿林岂是安身立命之所?那是诛九族的勾当!听为父一言,回头是岸啊!”
可当初杀阎婆惜的案子并未了结,宋江仍是官府海捕文书上的逃犯。
归乡的消息很快走漏,郓城县新上任的两个都头赵能赵得,立马率领大队官兵,将宋家村围得水泄不通。
地窖之中,吴用眼神闪烁,急思对策,花荣已绰枪在手,低声道:“哥哥,杀出去吧!”
宋江透过缝隙,看着门外老父那近乎绝望的眼神,又瞥了一眼身旁的两位兄弟,心中天人交战。
他若此刻反抗,便是当场坐实了造反大罪,必定累及老父,宋家顷刻间便是灭门之祸。
他若束手就擒,凭借往日积攒的人脉或可周旋,即便刺配,也尚存一丝清白之身,将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最终,宋江长叹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学究与花荣贤弟暂且隐忍,莫要枉送性命。且看这官司如何进展,再作计较。”
说罢,他竟主动推开地窖遮掩,整理衣袍,迎着官兵走去,坦然道:“宋江在此。”
宋江被押到县衙,并未抵赖,如实供述了杀死阎婆惜的经过,但坚称乃争执失手,并非故意谋杀。
他在郓城县经营多年,人缘极好,此刻全县上下,从官吏衙役到寻常百姓,皆为他求情开脱。
加之宋太公不惜重金,从知县到狱卒的每一个环节,层层打点。
此案关键苦主,阎婆惜的母亲阎婆,也在银钱安抚和乡邻劝说下,递上了不再追究的免诉状子。
天时地利人和,候补知县时文彬本就赏识宋江,顺水推舟,将案卷从故意杀人改为斗殴误伤。
最终判决,脊杖二十,刺配江州牢城。
临行前,宋太公将宋江叫到身边,老泪纵横:“我儿,江州是个鱼米之乡,富庶之地。你到那里好好服刑切莫……切莫再起那落草的心思。待刑期届满,平安归来,你我父子团聚,延续宋家香火,便是为父最大的心愿啊!”
这番话情真意切,竟让宋江野心第一次动摇,或许,安分守己才是正道?
发配途中,吴用与花荣不出所料现身,欲半道劫囚,却被宋江急忙劝住!
他目光深邃,屏退了早已打点好的官差,对二人密语。
“两位兄弟莫急!那江州乃是通衢大邑,富甲一方,更有一众豪杰盘踞于此。我等不如将大名府改为江州,借此蛰伏!”
宋江心中已有盘算,于江州牢城保留清白身,暗中培植嫡系,届时无论是招安或是自立,皆尽从容。
然而,他这番苦心算计还未及展开,前方官道之上,忽然尘头大起!
蹄声如雷,不是官军,旌旗之上却分明绣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帅旗之下,一员大将白马白袍,目光如电,不是刘备又是何人?”
他携大破清风山之威,以泰山压顶之势,带领一众梁山好汉,横亘于宋江刺配江州的必经之路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