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轮的光辉,如同母亲温柔的手,抚平着世界的创伤,编织着新的秩序。那纯净的白光屏障,隔绝了内外,也隔绝了生与死,存在与湮灭。
屏障之外,那颗代表着容烬最后存在的灰烬核心,依旧在疯狂地明灭、冲撞。
它如同被困在透明琥珀中的飞虫,拼尽全部的力量,燃烧着最后残存的疯狂与不甘,一次又一次地、徒劳地撞击着那层看似稀薄、却坚不可摧的白光壁垒。每一次撞击,都让那灰暗的光芒更加涣散一分,其核心的结构都仿佛要随之崩解。无声的嘶吼与哀嚎,化为实质的精神冲击,不断撼动着周围的虚空,却无法在那绝对的白光上留下哪怕一丝涟漪。
他“看”着。
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由顾砚存在所化的、温暖的光之河流,变得越来越细,光点越来越稀疏。
“看”着那几点特殊的微光分离出去,飞向未知的远方,附着在玄墨身上,洒落在孤儿之间。
“看”着那最后几缕熟悉的气息,如同断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义无反顾地投入那冰冷而宏大的归墟之轮中,被其吞噬,同化,成为重塑世界根基的一部分。
他的冲撞愈发激烈,也愈发……无力。
当那光之河流的最后一颗光点,如同投入湖面的水滴,悄然无声地彻底融入归墟之轮,再不见丝毫痕迹的刹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那颗剧烈挣扎、燃烧着绝望火焰的灰烬核心,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和动力,其表面狂暴闪烁的灰暗光芒,骤然、彻底地……熄灭了。
不是收敛,不是内蕴,而是如同燃尽的篝火,最后一点火星在寒风中噗地一声,彻底寂灭。
原本还能维持着核心形态、散发着令人心悸死寂与疯狂能量的它,此刻光芒尽失,只剩下一点微弱到极致的、黯淡的、仿佛只是由最普通灰烬勉强聚合而成的微小光点。它不再是“核心”,更像是一捧即将被风吹散的、冰冷的余烬,悬浮在虚空中,渺小,脆弱,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彻底散开,化为宇宙中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嘶吼,所有的冲击……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那点微弱的灰烬光点,不再试图去冲击那不可逾越的屏障,也不再发出任何精神的波动。它只是在那里静静地悬浮了片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目标,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然后,它动了。
不再是狂暴的流星,而是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枯萎的落叶,缓缓地、轻轻地,向着那片被白光笼罩的、顾砚最后消散的“空无”之地的中心,飘去。
白光依旧存在着,温柔地执行着隔绝与保护的使命。但这捧微弱的灰烬,此刻似乎已经不具备任何“冲击”或“干涉”的性质,它只是……一片落叶,想要归根。那纯净的白光,似乎默许了这毫无威胁的、最后的靠近,并未再施加任何排斥。
灰烬光点,穿透了那层曾将它死死挡在外面的白光屏障。
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它轻轻地、颤巍巍地,飘到了那个确切的位置——那个曾经涌现出无数温暖光点,那个承载了他所有眷恋与救赎的存在最后消失的地方。
那里,如今只剩下被归墟之力净化后的、绝对的“空无”,甚至连“空无”的概念都因为重塑而变得稳定和平静,再无任何特殊之处。
灰烬光点,就在这片虚无的中心,静静地悬浮了下来。
它不再闪烁,不再移动,只是在那里悬浮着。其姿态,并非攻击,也非探索,而更像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仿佛一个失去了所有的人,终于来到了挚爱最后停留的地方,张开双臂,所能拥抱到的,却只有一片冰冷的、什么都没有的虚空。
它在那里悬浮着,一动不动。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疯狂与嘶吼都更加深沉、更加彻底、更加令人窒息的绝望,从这捧微弱的灰烬中,无声地弥漫开来。
那不再是激烈的痛苦,而是某种……死寂。
是燃烧殆尽后,连余温都彻底失去的冰冷。
是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光明、所有的意义都被抽离后,剩下的、纯粹的、无边无际的虚无。
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连同其所有的寒冷与空洞,都压缩在了这微小的一点灰烬之中。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断断续续的精神波动,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呓语,从那即将彻底散去的灰烬光点中,艰难地逸散出来。
那波动微弱得如同蛛丝,却蕴含着让星辰都为之黯然的冰冷与哀伤。
“…冷……”
“…好…冷……”
那是容烬残魂,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声低语。
一声仿佛拥抱着一片虚无,感受着自身与宇宙共同冰冷的……最终叹息。
灰烬光点,在那片被它视为最后归宿的虚无中,微微颤抖了一下,光芒似乎又黯淡了一分,仿佛随时都会跟随着它所追寻的身影,一同彻底消散于这重构的新生世界之中。
它拥抱着虚无,如同拥抱着一个永不回应的幻影。
传递着最后的、冰冷的余温。
不,是连余温,都已不存在的……绝对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