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摆脱追兵,请说吧,为什么?”
摆脱了追兵之后,在这座城市复杂的下水道网络中,黄泉手中的刀鞘横亘在高举双手的信使脖子上——距离有五公分。
剑鞘的一端已经抵在了下水道的墙壁之上。
“我们没有任何冲突,却被你的安排意外地卷入了本不该遭受的波澜之中…我需要一个解释。”
黄泉语气平静的就像是日常聊天,却给人一种下一秒她就会拔刀出鞘的感觉。
但是信使知道,眼前这位冷酷的女士根本不需要将刀出鞘就能收下他的项上人头,彻底结束掉他在热夜之都的信使生活。
“冷、冷静…请不要冲动兄弟。”信使发现自己额头上的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流下浸润湿了自己的目镜,这导致他眼中的世界有些模糊。
“我只能说,这是个意外……”
“嗯,我也能保证我的动作只是个意外。”
黄泉没有多费口舌,只是手中的力度加大了些。然后信使就惊恐地看到沾着墙壁的那一端的刀鞘嵌入墙壁了几分。
信使挤出难看的笑容:“我发誓,真的。我现在也还迷糊为什么忽然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苦笑一声,思绪回到一小时前。
在一小时前他和黄泉甩掉了无人机追兵——他是甩掉的,黄泉大概是毁掉的——本以为这只是以往经历过很多次的与财阀们的私人警备队玩猫鼠游戏的又一次上演。
结果却发现他们被通缉了。通缉海报的大头照甚至还是那些无人机在追击中拍下的。
虽然在爆炸和刀光中的他们二人的大头像非常帅气具有冲击性……但是这真的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情。
因为这样意味着他以后只能东躲西藏地生活了。
按照心照不宣的‘传统’,[信使]是不会且不能被大张旗鼓地通缉的,仅能够在私底下进行你追我逃的游戏。
但这一次却将包括黄泉在内的大部分被查明身份的信使的头像一起公开了出来……
而在这之后,热夜之都官方甚至还公开了暂时禁止出入的通告。没人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有人猜测,一定是热夜之都里的那些大人物们烦透了某些如同阴暗的虫子般的存在,于是打算在这段时间里一网打尽。
之后不出所料的,黄泉他们再一次被警备队围追堵截。
就这样逃遁到了下水道这样很不体面但是真的很隐蔽的地方。
“我原本以为方才的突然袭击不过是又一次习以为常的日常,哪里知道会突然变化成现在类似的不死不休的局面。”
“……请说说吧,关于你们信使的事。”黄泉判断出眼前之人并没有说谎,于是她将诏刀重新归于腰间。“还有那些人。”
信使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
“唉,毕竟你莫名其妙地就被我连累了,这样你姑且也算是我们[信使]的一员了吧。而且不解决掉通缉的问题,你也不好继续自己的旅程。”
黄泉摩挲着刀柄,默然不语。
想要去到银河之中,对于她这样独行银河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就算带上一只目前只能吃喝玩乐当捧哏的小浣熊也一样。
她想要离开,非常简单。只要抬手举起手中的诏刀,照着笼罩这颗星球的生态能量罩轻轻挥下……她就能够如同鸟儿归巢那般轻松地回到银河里,继续在星辰间漫步。
“我就直说了,我们[信使]并不是一个具有官方性质的组织。我们是一个个心怀某种理想或者追随着什么而自发成为了[信使]。”
“难怪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邮差。”小浣熊恍然。
“哈哈,是吧。”信使笑了笑,他的笑声在下水道里回荡。
“而且你想想啊,在一个繁华的都市里,还会有人用网络之外的渠道传输信息不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而关于[信使]是怎么诞生的,这就要说到很久之前的热夜之都。”信使翻找着自己身上的口袋,摸出一盒口香糖。“要来一片吗?”
他的手向外伸出,是很明显的邀请与分享的动作。
黄泉摇摇头,谢绝了,“抱歉。”
“你要不要来一片?”盒子转向黄泉肩头上的小浣熊。
“你觉得我能吃吗?”小浣熊指着自己张开的嘴,里面一排利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嚼口香糖的模样。
“呃……好像不能。”于是信使打算手回收,然后下一秒他手里的口香糖就被抢走了。
“你说我不能吃就不能吃啊?我偏要吃!”
看着小浣熊叛逆开始剥开包装纸的模样,信使掀起无奈的笑:“至少给我留点,我大概最近这段时间都不能出去买新的口香糖了,留点给我度日吧兄弟。”
信使剥开自己手中的那片口香糖的包装,塞入口中:“在许久之前,热也之都的财阀们监管着城市中所有信息的流动,他们喜欢并且习惯将所有信息垄断,以此维持财阀的统治地位,任何妄图颠覆他们统治的人,都会受到这座城市的治安法的规范。”
“很经典对吧?在被财阀实际统治的城市里,所谓的法律啊什么的当然是由财阀说了算。还有那些打信息差的手段……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了他们肆意掀起的虚假金钱海浪中。”
信使嚼着口香糖,感受着劣质糖精那过分的甜。
“于是接下来的发展也就理所当然了。被愚弄和欺诈的人们开始一次又一次的抗议,最终让财阀们稍微松了点口——财阀们许诺了便捷的承诺,让人们自愿放弃了隐私。”
“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好的交易。”
“嗐,哪有什么办法?我听说在财阀们松口之前,大部分人连给公司干活传送文件都要花钱呢。至少之后他们…我们可以随便发了。”信使耸耸肩。
“就是我们本来就没多少的隐私愈发透明了。要我说啊,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们就是一个个有着爱好偷窥其他人隐私怪癖的怪人。”
信使摆着手,像驱赶苍蝇那样。
“他们无论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现实的还是虚拟,全都会贪婪地事无巨细地收集起来。连你小时候尿床几次都要收集…种东西难道是为了未来宣扬出去击垮对手的内心吗?但是能做他们对手的他们又不能真的收集到。”
“总而言之,出于保护隐私的焦虑下,[信使]这个没有具体组织的组织就这样诞生了。”信使嚼着口香糖,吹出一个泡泡,随后炸出清脆的声响。
“不想要自己的一点小隐私被那些有着怪癖的大人物们瞧见并且当做谈资笑料的话,最好就是要找一位信使去送信。”
“我可以相当不夸张地说,我们[信使]的邮差包保障了热夜之都仅剩的[信息独立]。”信使拍着自己身上的挎包,露出自豪的笑容。“我也敢说,每一位[信使],都是抱着保障[信息独立]的理念选择投入到这份事业当中去的。”
“难道你们是免费的吗?”小浣熊抓着口香糖诧异道,“不可能吧,我不信。”
“咳、咳咳咳…瞎说什么大实话。”信使手掌虚握成拳抵在自己的嘴唇上,“那也是没办法的不是,我们又没工资…不能真的纯为爱发电吧?那会饿死的兄弟…!”
“信用点的事…至少我们的开价不是很黑!大概…!”
“不要在不该犹豫的地方犹豫起来啊!这种事情也不要犹豫和模糊啊!”
信使偏过头,开始强行转移话题。
“当然,因为[信使]处于灰色地带,所以也没有什么官方保障的,也就没有摆在明面上的‘通缉’。但是……”
“但是我们被通缉了。”黄泉说道。
“是啊,是这样。”信使托着自己的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了他们忽然要大费周章地抓捕我们?”
“……”
“……”
“咳!”
在一片寂静中,小浣熊搅碎了沉静的死水,双爪做出卡住自己脖子的动作。
“救…救…!”
它强行吃口香糖卡住了。
“……”黄泉于是开始施救。
折腾了好一会才终于救下来一条浣熊命,纵使对自己的控制能力非常自信,黄泉在施救的时候也屡次担心会不会一不小心给这只总是能一不小心作死自己的小浣熊真失手救死……
“看来真不能吃……咳咳咳……”小浣熊翻着白眼,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难受。
黄泉轻拍着小浣熊的背,有一种以后自己砍完‘黑洞’后可以去当医师的错觉。
“时候也不早了,既然你们被我连累,那我就只好暂时收留你们咯~”
信使站起身,伸伸懒腰…然后看到了黄泉平静的黑洞般的眼眸。
“……对不起,我说错了。我邀请尊贵的客人莅临我的小破屋。”信使想起了自己身后的这堵墙壁上才被戳出来没多久新鲜的坑,一时间不由自主地挂上了歉意的笑。
平时说话随意习惯了,差点就又要让自己的名字在生死簿上闪烁了。
虽然黄泉不会这样做。
“谢谢。”
“不谢不谢,应该的。毕竟…唉,倒霉啊。”信使感到了些许心累。
之后回去到秘密小屋里休息一下,然后就去外面打听打听消息,看看都发生了什么。
在心底打定住主意后,信使开始在前方带路。
“下水道的路线错综复杂,请一定要跟紧我。”
“没问题。”黄泉应道,同时双眼直直地看向了小浣熊。
小浣熊沉默了。
“……”
说起来,之前的大楼跑酷的时候,黄泉的眼睛一直盯着信使不放的原因就是跑跟丢吧……
不是,这合理吗?这好像不太合理。
不要再进一步加深‘迷路’的刻板印象了!
“好吧,我帮你看着。”
强烈怀疑黄泉是在合理的将认路的那部分思考转移给自己。小浣熊在心底骂骂咧咧。
而黄泉如果知道了,她大概会回答一句:我记忆不太好。
——这样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