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这个由头,王爷怎么回京?”
替崔国公找回亲女,并疑似抓到他国细作,多好的借口。
此刻的安心如同一只刺猬,满身尖锐,对外界充满敌意,把自己蜷缩起来,谁靠近扎谁。
怀疑一切好意,用刺抵御一切可能的伤害。
镇北王眸底闪过一抹愧疚。
若有选择,谁会让自己满身尖刺,刺伤别人也孤立了自己。
可他又忍不住假设。
他的婉茹若是也能像刺猬一样,满身防备尖锐,是不是就能少受伤一些。
她看到她的女儿如此,是心疼还是欣慰?
镇北王心头闷沉,想要反驳,最终却喉间哽塞,开不了口。
镇北王的沉默,落在安心眼里就是默认。
“心儿!”
安定心痛到声音嘶哑。
心儿不相信他。
安心话说完,就利落转身,准备离开。
安定拉住她,眼中全是祈求:“心儿,不要去,留在凉州!”
安心脚步顿住,转身,声音淡淡,“哥哥是不是从未相信过我?”
安心转头看向他,那冷淡疏离的眼神,仿若凌迟了他。
安定摇头:“没,没有,哥哥相信心儿,一直都相信。”
“相信我?”安心后退一步,冷冷看着她,“相信我还把我丢在王府。”
“心儿不是的,你听哥哥解释。”
安定惨白着一张脸,伸手去拉她,声音发抖,眼神迫切。
“好,你说,你解释。”
“我,我……”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从解释,把她丢下是事实,没有与她商量是事实。
此时镇北王开了口:“我们是为你好!”
“为你好?”三个字像是触发了开关,安心情绪彻底爆发:“一个个打着为我好的名头,不顾我的意愿,擅自为我决定,还要我理解,感恩戴德,我-不-需-要!”
安心眼圈蓦然红了。
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人人都可以随意抛弃她,她从未被坚定的选择过。
爷爷去m国前她求过,求爷爷不要丢下她,她只有爷爷这么一个亲人,长辈,可爷爷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
为了祖国,为了大义,她理所当然的被丢下。
她不能哭,不能闹,不能控诉,不能诉哭。
不然就是不通情达理,不顾全大局。
今生她还是被丢下了。
理由是:为她好!
多可笑,为了她,抛下她。
是她错了,因书中的描述,生出了不该有的奢望。
以为自己可以拥有坚若磐石的亲情,一个始终站在自己身边的哥哥。
可她忘了,她不是原主,她不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妹妹。
她不配……
即便安定不知她的芯子已换,老天却在冥冥中给了他机会,让他做出选择。
选择丢下她!
更何况现在她根本不是安家人。
她有什么理由要求他,责怪他。
安心的心如同泡在了醋缸里,强自咽下喉头的酸涩,低声道:“我会写下侯婆婆与二狗子的治疗方案及针灸手法,你给田大夫,让他去治。”
“还有铁伯娘的方子。”
“村里那些人,情况有比较特殊的,我也会写下来。”
“还有……几个治疗外伤的药方,比普通的金创药效果好,你让田大夫帮你配好,多配些,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安心就不再理会他的反应,直接大步离开。
“心儿!”
安定抬脚去追,镇北王拦住他。
“心儿伤心了,她会哭的!”
安定急的眼都红了。
“总要经历这一遭。”
“那……”安定眼中带着决绝,“那我也去京城!”
安东从怀里掏出一个银牌,那是镇北军先锋营的标志。
“安定,军令如山!”镇北王大喝一声,一步一步走向安定,周身戾气如有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从你接受身份银牌那刻起,你就是镇北军先锋营的一员,非死不得出。”
安定双目失神地望着安心离开的方向,“可……我放心不下心儿,她从小就没离开过我”
镇北王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了一抹衣角,扬起孤寂而果决的弧度。
“本王一言九鼎,既答应过你会护她周全,就绝不会食言。”
镇北王声音缓了缓,“她本就不属于凉州,她的归处在京城,她合该花团锦簇的活着。”
“而你,想要护她,就努力让自己的身份能够配待在她身边。”
镇北王的话,让安定收回视线。
半垂着眼睑,让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
良久,抬眸。
眼中已敛去痛楚,重新凝起一种更深沉、更坚定的光。
镇北王知他听懂了。
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安定是个好苗子,沙盘推演,眼光犀利毒辣,下手快,狠,准!
行军调度,张弛有度。
弓马熟娴,技法老练。
假以时日,成就不可估量。
只是安定的兵行诡道,他总觉得似曾相识。
安定的身份查验,并没有问题。
但他还是心有疑虑,为保完全,也为了安心的安全,他才决意要带安心回京城。
有安心在,安定就逃不出他的掌控。
日后将镇北军交到他手上,他才能安心。
话毕,镇北王独留安定在正厅,转身去了书房。
管家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镇北王睨了他一眼,“说吧。”
管家进门,这才开口:“王爷,您为何不把话给小姐说清楚,不但让她伤心,还记恨上了您。”
王爷若真想回京,根本不需要理由。
此番回去不过是为了让安心小姐亲眼看到,甚至亲自动手,为毓皇贵妃报仇雪恨。
太后的小佛堂还供奉着安心小姐的牌位呢。
太后娘娘若是见到安心小姐,病都能好大半。
有太后在,安心小姐的身份才能名正言顺。
镇北王回想起安心龇牙咧嘴,一身倒刺的刺猬模样,点头, “挺好!”
管家不解。
“她本不该逆来顺受,遇事不公敢于反抗,甚至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才好。”
当他看到安心全身长出尖刺,如同刺猬自我保护时。
他就在想,若是婉茹在经历磨难之后,也能变得尖锐,果决,结局是不是能不一样?
应该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