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羊皮地图上拷烤出一个焦黑的洞。
李知夏的指尖正点在“白云城”三个朱砂小字上。
胃袋空得发疼,像有只手在里面攥紧拧转。
禁食第二日。
李知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扫过桌角——
那里放着一碟精巧的白云糕,雪白软糯,是今早信徒供奉的“圣男点心”。
饥饿感混着更深的渴望翻涌上来。
不是对糕点。
是对昨夜那微咸的、带着奇异洁净感的…
“掌教大人!”灰衣探子单膝跪地,打断她危险的思绪,“白云城主昨夜又纳了第七房男妾,库银耗去三成。守城副将的独女…痨病入骨了。”
李知夏眼中精光一闪。
指尖离开地图焦洞,蘸了朱砂,在副将名字上画了个血红的圈。
“备一份圣水。”
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浓度…按长老级。”
探子领命退下。
处理了一些琐事后,终于李知夏放下了笔,天色不早了。
回家。
门帘晃动,带进一丝厨房飘来的米香。
李知夏胃部一阵痉挛,眼前发黑,不得不扶住桌沿。
赎罪…这是亵渎圣体的赎罪…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回想…,回想自己犯下的罪孽。
饥饿的灼烧感似乎成了唯一的救赎。
“李掌教!”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捧着账簿进来,满脸崇敬,“您为攻打丰城祈福禁食,实乃吾辈楷模!今日又有三百流民入教,皆言感念掌教苦修之德!”
李知夏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圣男的指示,我必然不敢松懈”
回想起前几天。
李知夏站在王言面前。
王言蜷在软榻,指尖捏着一块鸽卵大的白云糕。
他小口咬着,蒙眼丝带下的眉头微蹙。
“知夏啊…”王言含糊地唤她,唇角沾着一点雪白糖粉。
李知夏立刻跪伏在地:“圣男大人有何谕示?”
王言咽下糕点,舔了舔唇,带着点孩子气的抱怨:
“这白云糕…太小了。”
他摸索着,将剩下半块精准地塞进李知夏因惊愕而微张的嘴里。
甜腻瞬间在她舌尖化开。
“我想吃大的…”
王言的声音带着向往。
“一整个的…大大的白云糕…”
王言顿了顿。
“哎,算了,吃到自己嘴里的…才是好的。”
他叹了口气,带着失落指尖随意点了点矮几上那碟小糕,“先吃这些小的…以后你给我做一个大大的好不好。”
李知夏脑中惊雷炸响!
圣男想吃“大大的白云糕”!
圣男说“吃到自己嘴里的才是好的”!
圣男叹息“如今只能吃小的应景”!
这哪里是说糕点!
这分明是神谕——
拿下白云城!
将整座城池…
变成圣男口中甘美的“白云糕”!
“掌教?”长老的呼唤将李知夏从回忆中拽出,“您脸色…不太好?”
李知夏猛地回神,压下胃部的绞痛和唇舌间残留的…
“无妨。”
她挺直脊背,指尖敲在白云城的位置,发出笃笃的轻响,“传令‘圣水堂’,三日内,我要白云城守将府邸的舆图,连他小妾卧房窗棂的花纹…都要一清二楚!”
长老肃然领命。
门帘再次落下。
李知夏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回椅中。
冷汗浸透内衫。
她颤抖着伸出手,不是去拿那碟诱人的白云糕,而是死死抓住桌沿。
指甲抠进硬木。
饥饿是鞭子…疼痛是赎罪…
只有这样…
才能稍稍平息触碰圣体后那焚心的罪恶与…隐秘的、蚀骨的渴望。
李知夏闭上眼。
仿佛看见巍峨的白云城墙在圣男的口中融化。
只属于圣男一人的…
白云糕。
她喉头滚动了一下。
空荡荡的胃袋里,
烧起一把名为野心的烈火。